教導這樣的孩子,強制的束縛是行不通的,圍堵只會使得他們更加鑽牛角尖,這時候大禹治水那套「疏導」方式最有效。
適當地解放孩子們的精力,以潛移默化的道理,教育他們正確的是非觀念,慢慢地導正他們被誤導的價值觀,這效果會比任何打罵要來得好。
世美有些意外地望著莫可,她竟會有如此的耐心應付一個不誠實、不合作的別扭家伙。
她的這一面,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一點都不迷糊,反而睿智地令人目眩,他的心髒又開始流出一股熱熱溫溫的暖流,好像有那麼一些……感動。
但他對她的做法還是有一些質疑。
「你確定替他隱瞞罪行真的好嗎?」以他身為一名律師的身份而言,這是姑息養奸。
「罪行?」她皺皺眉,確定她不喜歡他把這個名詞冠在她的學生身上。梁宏記又不是罪犯。「梁同學不是個壞孩子,我相信他會改過的,為什麼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對莫可而言,沒有所謂的壞孩子,功課不好、也許技能佳,沒有技能,或者品德高尚……她深信,不論什麼樣的人,總會有一項特屬于他的優點。
「他的父母有權利了解自己的孩子在外的一切行為舉止。」他有點煩躁地扒扒頭發坐下來,她搶眼的另一面,他有些不自在。
莫可似乎變了,不——也不能這麼說,她的本質依然是那麼純良、溫和,甚至有一些莽撞,可是……剛剛那個替學生解決問題的老師,卻是個令他完全陌生的女人,她……
「我知道。可是我認為身為一名老師,除了教書,授業、解惑之上應該是傳道,我有責任用最適合每一個學生的方法,指正他們的行為,教導他們走正途,成為社會上有用的人。」她坐到他身邊,兩只柔軟的小手輕輕疊在他的大掌上,渴望他的認同。
「是嗎?」他輕輕抽回被嚇到的手,緊抓著頭發。這已經變成他緩和煩躁心緒的一種習慣舉動。
「世美?」她打量的目光流連在他臉上,今天一整天他的表現古怪到極點。
「算了,隨你吧。」他不想再去思考那麼多,他與她的處境已經夠麻煩、復雜了,沒精神再多費心力在一個不合作的學生身上。她喜歡以「至聖先師」自居,那是她的事,隨她高興;至于他,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只是想歸想……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個預感,他的事情不會這麼容易成功,莫可將會是一個他越來越難以掌握的變數。
第六章
「什麼?結婚——」莫可瞪大一雙美目,驚愕地大叫了起來。
「對!明天的日子不錯,我已經約好了韓克和珍裘當見證人,我們可以直接去法院公證。」公證雖然只是一個形式,但為了那張結婚證書還是避免不掉。
而事實上,今天一大早在來接莫可之前,他已經先打電話給在戶政事務所工作的朋友,請人將他們母子遷進他的戶口里,她此時已是他名正言順的配偶了,起碼身份證和戶口名簿上是這樣登記的沒錯。
「明天?」她幾乎要趴在沙發上痛哭流涕了。早知道他的行事效率比太空梭更快速、他的霸道根本就是不可救藥,可是……「這樣不會太快嗎?世美,我們有的是時間,沒必要急在一時吧?」
「我們是有很多時間,但你有沒有想過,小世已經八歲了,他不可能一直過著這種沒有爸爸的單親生活;而你一個女人在外面討生活也很辛苦,你難道都沒有考慮到這樣的日子對你或兒子都不好?」他嫌惡地瞥一眼早八百年前就可以列為古跡保護的老舊公寓。住在這里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生活品質和安全保障可言,在他來看,他們母子等于是抱著一顆不定時炸彈在過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它會突然爆炸,嚴重威脅到他們的生命與財產安全。
她由他的眼神里看到憐憫與不屑。老天!她想大笑。他的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還是他八點檔的連續劇看太多了,竟會把她當成那種備受迫害、可憐兮兮的小媳婦。
他未免太不了解她了。沖著這一點,她就有充分理由拒絕他的求婚。她︰——王莫可,也許不夠聰明,少點美艷,沒有精明的頭腦,甚至有些迷糊;但她一直是知道自己要些什麼,而制定目標,努力不懈的女人。
八年來和兒子組成單親家庭,日子也許過得不算富貴榮華,卻充實美滿,她有一份學以致用的工作,並且勝任愉快,這是他所不了解的。他不能以他的眼光與想法來衡量她,進而否定掉她的一切努力與成果。
「世美,你或許誤會了某些事情了,我和小世過的日子並不辛苦,也不艱困。我很喜歡目前的工作,我有一份穩定的收入,我們母子分工合作維持一個家,擔當起自己應負的責任,這樣的生活有目標,我們甘之如飴,你明白嗎?」
「你所謂的有目標的生活是什麼?窩在一間隨時可能倒塌的危樓里坐井觀天,然後安于現狀,自以為平穩無憂?」他握緊拳頭,對于莫可居然用這種口吻與他談判,感覺既心痛又憤怒。「這棟公寓或許老舊,但還不至于有倒塌之虞,而且不論我結不結婚,我都不會搬離這里的。」對他的自以為是起了反感,忍不住口氣也強硬起來。
「不想搬?」他冷笑。「你以為你一句不想搬就可以永遠賴在這里?陳文嘉不會放過你的;而且你當真認為這棟已有四十多年歷史的破公寓,還可以再撐過另一個四十年?」
「世美!」她按著額頭,它抽痛的厲害。自三天前不小心淋了一場雨後,它就一直不對勁,此刻再給他一攪和,它又更疼了。「我不知道這棟公寓還能再撐多久,但對于這里我有無可推卸的責任存在,我必須保護它。」
「你想拿什麼保護它?」他不願她被社會的陰暗染黑,寧可將她如鮮花般仔細供起來,永保純真無邪。遂壓下陳文嘉的真實身份不言。「你只是一名租客,過渡的旅人,何必執著呢?」
「問題是,我並非旅人,我是這棟公寓的主人。在這里,向我承租房子的每一位房客,我有義務、責任保護他們居住在此的生命財產安全。」她連眼楮都開始花了。近日的過分操煩早耗掉她太多心神,與他吵架,更使她傷心難過。
「這棟公寓是你的?」他驚訝地瞪大眼楮。就算他常年旅居國外,也知道,位在南陽街這個精華地點的房子有多貴,何況是一棟總佔地將近百坪的公寓,即便它的外殼早已腐朽,但光這塊地皮,少說也要好幾千萬,而這全部是她的。
「是的。」她邁一兩條越見沉重的腿,領他進主臥房,取出房地契交給他。「這棟公寓是我和珍裘合買的,不過登記的時候用了我的名字。」
因為珍裘一直不與她計較,所以莫可近年來賺的錢,有三分之二都用來還了珍裘的「盛情」,這也是為什麼她沒錢裝修房子,弄得像破落戶一樣,引得世美誤會的原因。
世美張口結舌呆睨著莫可,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他的小女人,一直以來認為得背負一輩子的包袱,如今有本事獨立了,可是他一點都不覺得高興,因為她的能力已使她迫不及待想月兌離他的保護,昂揚高飛了。
「告訴我你在哪里教書。」他想起三天前在南陽街上找到她時,回到家立刻請人做的——莫可的近況調查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