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世善!」玫瑰終于想起來了,所有的往事歷歷在目。
「我不要听‘對不起’,我要知道原因!」他快要瘋了,她的樣子像在跟他訣別。
「我不是玫瑰,我的本名叫ROSE,我是服侍瑪麗王後的女官。」她站起身,世善痛苦地發現「他的玫瑰」正在消逝中。
「法國大革命爆發之後,皇後陛下被叛亂者監禁。我和巴茨男爵為了救出陛下,四處奔走,直到一七九三年,一切準備就緒,決定由我代替王後陛下住進塔摟,陛下則乘機出逃至奧地利,以期聯絡俄國、西班牙、瑞典等各國王室,找機會復闢。」
「等一下,我是不是听錯了?」世善用力搖晃著眼神漸趨冰冷、陌生的玫瑰。
「你知不知道,他們是拿你當替死鬼啊?」
「能夠為主上而死,是我們做臣子的光榮。」
「可是瑪麗•安瑞聶特是個專利、自私又差勁的統治者,她把廣大人民置于極端貧困的境地里,自己卻過著驕奢婬逸的生活,她……」
「不準直呼王後陛下的名諱!」玫瑰生氣地推開世善。「你知道什麼?陛下或許不了解民間疾苦,但那是因為她根本沒有機會去了解,從小生長在皇家,這不是她的錯,況且她對我們這些侍女都非常仁慈,在我們眼中,陛下永遠是最好的主子。」
「結論呢?」世善好想問,難道我對你的愛還不足以讓你拋下一切,為我留下來?可是看到玫瑰絕決的眼神,他心冷了。「總歸一句話,對你而言最重要的始終是你的王後陛下,那我算什麼?你又把我放在哪里?」
「世善……」玫瑰也很痛苦,但當忠與愛不能兩全時,叫她如何選擇?
「不要走,玫瑰,現在的法國不好嗎?人人過著自由、平等的生活,你可以想像若是歷史改變,民主消失,君權統治再次盛行,這廣大的平民百姓又該怎麼辦?」世善好害怕,為什麼每一個人都要從他身邊離去?
就像當年他預測到父母會發生意外一樣,玫瑰這一回去,也是必死無疑。他知道的,可是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直讓人生不如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玫瑰淚流滿面。「我不可以背叛王後陛下的,嗚……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陛下被送上斷頭台啊——」
「所以你選擇背叛我?」世善這輩子最痛恨「背叛」,最害怕「分離」。而玫瑰,他今生最心愛的人,卻兩樣都做全了。
他痛苦地閉上雙眼,感覺體內的血液正在一點一滴的流失,他發冷地顫抖雙手,用盡全身僅余的氣力悲吼。「走,你走,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了,走呀——」
*9*9*9
在「玫瑰小屋」的閣樓里,愛菲亞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難道是世善和玫瑰出事了?」
她取來塔羅牌算了下,暗自叫糟。
「沙蔓。」愛菲亞慌張地沖下樓。「快叫克林,我們要立刻趕到巴比松。」
「出了什麼事?」愛菲亞一向是七情不動六欲,居然會有這種驚慌失措的舉動,這可怪了!沙蔓很好奇。
「來不及了,先走再說。」愛菲亞推著她下山。
她們在警察局里找到克林,一行三人在愛菲亞的指點下,很快地找到「瑪麗餐廳」。
當他們沖進餐廳的同時,正好看見玫瑰的身影化成一陣輕煙消失在空氣里。
「玫瑰——」而世善則在一聲傷心欲絕的泣吼後,臉色蒼白、全身虛軟地昏倒在地。
克林著急地跑過去扶起他,伸手探他鼻息。「世善很虛弱,現在該怎麼辦?」他詢問的眼神飄向愛菲亞。
「先把他帶回‘玫瑰小屋’再說。」愛菲亞領頭先走。來晚一步,令她為之扼腕不已。
*9*9*9
回到「玫瑰小屋」的世善,足足昏迷了一個星期。
大家本來很擔心,他醒來之後看不到玫瑰,會大受刺激。想不到他卻像沒事人般,仿佛完全忘了有玫瑰這個人的存在。
他每天從早忙到晚,先是參加法院的听證會,變態搶劫狂——約翰,已經被定罪,巴黎市長因為世善的義行還親自頒了個獎給他。
接著從全國各地如雪片般飛來的藝術座談會邀請函,他更是來者不拒,展現了超人一般的工作能力與事業野心。
日子像平常一樣地過著。
可是所有認識世善的人都知道,他變了!原本愛笑的嘴,整日抿成一條直線,閃閃發亮的瞳眸,好似兩潭死水。他只剩一具行尸走肉了。
最後,克林終于再也忍不住了,他在客廳堵住行色匆匆的世善。「你還不回家參加世宇大姊的婚禮嗎?離她訂婚的日子只剩下三天了。」
既然友情沒辦法幫助世善度過難關,克林希望家人間的親情可以起點作用。
「多管閑事!」世善連理都不理他,轉身想走。
「世善?」
「我還有事要忙,別跟著我。」他走到大門口卻被沙蔓擋住。她手上拿了兩只皮箱,正是他的行李。
「我幫你買好了機票,你今天就回家。」沙蔓和克林的想法是一樣的。如果再不想辦法救救世善,他一定會死的。
「我還有事,不想回去。」世善很粗魯地搶下沙蔓手上的皮箱,將它們提回「藤之館」。
打開房門,愛菲亞正端坐在房里等他。「你堅持不肯走,是不是想著玫瑰或許會回來?」
「誰是玫瑰?我根本不認識她!」世善譏諷地扯高一邊嘴角,將行李丟進壁櫥里,轉身又想離去。
「想不想知道是什麼原因使得玫瑰跨越時空來到‘玫瑰小屋’?」愛菲亞徐徐開口。
世善疾行中的身子驀然一僵,隨即他一字一頓,硬擠出一句話。「與—我—無—關!」
愛菲亞深嘆口氣。「是你深沉又悲哀的思念,將她牽引到這里來的。」
世善的腳步踉蹌了下,他得咬緊牙根,才不致于讓淚水滑出眼眶。
丙然可笑!兩個應著悲劇結果而相遇的人,命運卻是如此諷刺地糾纏在一起。
「可悲的是玫瑰回到一七九三後,就會忘記曾在‘玫瑰小屋’里發生的一切事情,她會如期假扮瑪麗王後,可是你的思念又會將她引到這里,瑪麗王後的逃亡計劃失敗,玫瑰從此被困在這里,等待有一天與重生的你再次相遇,然後相戀、分離、預約來生;再相戀、分離、預約來生,直到……」
「直到永遠,是嗎?」世善的淚水緩緩滑落臉龐,露出一抹茫然的笑容。「真是可笑!我終其一生都在追求‘永恆’,想不到,原來我早已糾纏于‘永恆’之中卻不自知。」
「不一定是永恆!」愛菲亞走到世善面前,嚴肅地看著他。「如果你和玫瑰,其中一人有勇氣扭轉命運,錯誤是可以被彌補。」
「是嗎?」世善回答得有氣無力。
愛菲亞的眼眸依然如第一次所見,發出燦爛如翡翠般的綠光,神秘似貓。她是真的有預知能力,能看透過去、未來,她的話絕對可信,可是……
他實在是太累、太累了;累得不想再去思考任何事、任何人。只想讓腦子回復成一片空白,令身體沉淪至無邊幻夢。
「世善,山與山不會相逢,千百年來,它們只是站在那里互相對望。但人與人不同,當‘緣份’到來的時候,你是無論如何也躲不掉的。」她拍拍他的肩膀。「三天後,你有一個機會扭轉命運,你考慮看看。」她轉身走出「藤之館」。
「愛菲亞,」世善叫住她。「你認為兩個人……真的有可能永遠在一起,永不分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