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天才藝術家,可是他也相當容易喜新厭舊。他這種任性又隨性的態度在藝壇是出了名的,有人欣賞、也有人批評,但他依舊我行我素。而曾幾何時,這樣一個如風般難以捉模的人,竟開始懂得執著?
「……這尊雕像不賣、不賣!你听到沒有?‘美神’是我的,它是我的,誰敢賣它?」世善氣得跳腳,暴燥的烈火燒毀了芝芝所有的自信心與自尊心。
只是一尊雕像,世善的獨佔欲就如此之強?那麼他對于這尊雕像的模特兒——玫瑰,又是如何看待?
芝芝不由得又妒又怨,枉費她愛了他六年,她哪里輸給一朵金發藍眸的溫室小花?
況且,沒有她,世善的工作室怕不早關門大吉。
他雖是個天才藝術家,卻是個最差勁的交際家,他太獨特、太亮眼,本來就容易樹大招風,偏偏又有一副任性妄為的壞脾氣,到現在還沒被新聞媒體唾棄,餓死路邊,可全是她的功勞。
「好好好,你說不賣就不賣。」即便不能賣它,芝芝也不容許它永遠留在世善身邊。「現在巴黎正在舉行藝術展,我們送‘美神’去參展好不好?听說得獎者有一大筆獎金,又可以拓展你在法國的知名度,一舉兩得,你覺得怎麼樣?」
有錢可以拿耶!沖著這一點,世善倒是很認真在考慮。
他早就想帶玫瑰去旅行,無奈口袋里沒錢,要是能賺到這一筆……
但愛菲亞警告過不能讓玫瑰接近凡爾賽宮,不知道她的話里還有沒有別的意思?這一點倒很令人擔心。
可是老把玫瑰關在家里真的很可憐,而且在這里,他和玫瑰單獨相處的機會又很少,老是有不識相的大燈泡愛攪局,有夠煩人。
算了!不管那麼多了!「好,我決定送‘美神’去參賽。」世善終究抵不過和玫瑰單獨相處的誘惑。
「我立刻去辦手續。」芝芝彈了一下手指。有一點她沒有告訴世善,參展的作品若是得獎,還得擺在羅浮爆展出一年,然後巡回法國一周,他想拿回雕像,等個三年吧!空下來這三年的時間,她不信騙不了他進禮堂。
噢!還有一個首要之務,綁他回台灣,徹底隔離他和那個叫玫瑰的女人,幸好這一點世宇大姊給了她最好的藉口。
「世善,世宇大姊下個月要訂婚了,她要你回台灣參加她的婚禮。」芝芝從皮包里抽出一張紅帖子。
「真的?」剛才他被芝芝突然闖進來弄昏頭了,沒听清楚她喊些什麼,這時接過紅帖,簡直不敢相信!有人可以這麼神,只花一個月的時間,就將他大姊騙進禮堂。
世善打開信封,抽出來的是一張結婚沙龍照,大姊挺了解他的,知道他的好奇心比較強,沒寄一般的帖子給他,反而給一張照片,讓他可以先睹未來姊夫的真面目。
照片中的大姊臉上掛著一朵燦爛的笑花,而且……老天!她身上的白紗禮服是難得一見的褲裝,他這未來的姊夫倒體貼,曉得大姊死不肯穿裙子的個性。
他翻過照片,後面有幾行大姊的親筆字。「王豫?」
「你未來的姊夫,‘飛揚集團’的總裁,是個很了不起的男人。」芝芝指著站在世宇旁邊,有著鷹一樣的氣息,像個慣于主導一切的男人,介紹道。
「大姊好像很幸福。」世善有感而發。他不禁幻想,相中的新郎、新娘若換成他與玫瑰的話……啊!
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他居然會想到「結婚」,許下一輩子的諾言,這……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已經不會那麼害怕了,或許他真的尋得到「永恆」也說不定。如果對象是玫瑰的話。
這不是世善!芝芝厭惡地撇開頭。
那個像風一樣、孤傲又飄緲的男人居然會發出這般溫柔的眸光,他已經漸漸變成一個平凡的居家男人了,這不是她要的。
「世善、芝芝,可以吃飯嘍!」玫瑰在門外喊道。
「馬上來。」世善興奮地打開房門,擁著玫瑰往廚房走。「早上吃什麼……」
「我特別做了稀飯,你說好懷念的。」
「哇!玫瑰,你真棒,我愛死你了——」
望著那儷影雙雙,芝芝的心揪得更緊,她腳步沉重地跟在他們身後,恨意像無邊的黑夜漸漸籠罩過來。
尤其當她看到餐廳里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時,心中恨意更甚,這是她最大的弱點——不擅家務。
瞧世善那眼楮發亮的模樣,笑得像個大白痴。
芝芝再也忍不住,她走過去,左腳絆右腳,整個人往餐桌倒下,一桌子吃食如她所願翻覆一地。
世善和玫瑰面面相覷。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小心就……」芝芝甩著一身湯湯水水,狀似狼狽,心里卻得意萬分。
「你……」世善氣得說不出話來,他餓死了,而這個笨女人居然搞砸了他的早餐。
「算了,世善!芝芝也不是故意的。」玫瑰先招呼芝芝到洗手間清洗干淨,接著趕快收拾善後。
等著瞧吧!芝芝在心里道,她不會輕易退縮的,往後「玫瑰小屋」的日子可熱鬧了。
第九章
鏗!一陣碗盤破碎聲從餐廳里傳出來。
「該死的,笨女人,你又搞什麼鬼?」世善的怒吼聲響徹雲霄。
「世善!」玫瑰拉著早氣得失去理智的世善,真怕他一不小心會犯下殺人重罪。「芝芝又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諒她這一次吧?」
芝芝瞪大雙眼,他居然這麼不給面子,當眾罵她、讓她難堪。
「我喜歡、我高興撞翻餐桌,你能奈我何?」她拾起地下一個破了一半的大碗,將里面殘余的剩湯潑向世善,憤怒地拂袖而去。
她知道不可以這樣做,如此的小心眼、莽撞行事,只是把世善的心更推向玫瑰,她應該小心計劃,想個周全的辦法才能將世善永遠留在身邊。
可是……這真的好難,每次看到世善和玫瑰親親密密、有說有笑的模樣,她就妒火中燒,想都不想立即出手破壞。
結果當然是把她和世善之間的關系越弄越擰,現在他已經把她當成眼中釘、肉中刺了。
芝芝的自信心徹底崩潰,她做不到哄世善開心,她笨手笨腳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她好難過,搞不懂自己還留在這里做什麼?她應該不是那種提得起、放不下的懦弱女人才對。
「世善,你怎麼可以當眾罵女人?」玫瑰目送芝芝抽搐的背影離開餐廳,她一定在哭。
玫瑰有些不舍,好歹她所經歷過的人生比她多太多了,她明白她在執著些什麼,但感情之事並沒有那麼簡單,不是一方要、另一方就一定得給,更沒有所謂的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那是安慰人的善意謊言。
「感情」必須是兩廂情願才行,有時候感覺不對,任你用盡心力,耍遍手段,得不到就是得不到,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她只盼芝芝能早日看清。
「只罵她已經算是太便宜她了,要不是我從不打女人……」世善揮動著拳頭,在接觸到玫瑰緊皺的眉頭後,不覺放軟口氣。「對不起,我氣壞了。」
「沒關系的,世善,我今天有多做一份午餐,我們還是不會餓肚子的。」她安慰他。
「是啊!可惜我們大概得用手抓著吃了。」世善揉著眉心,頭痛死了。
他沒那麼蠢,不知道芝芝失常的原因何在。就因為明白才一直容忍她的為所欲為,盡量不要太苛責她。
可是這讓他感覺到非常愧對玫瑰。尤其玫瑰從不為此抱怨,她太了解他、心疼他,所以她什麼事都不說,以期不再加重他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