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善和玫瑰逕自越走越遠。
「小姐……」老查理朝他們背影喊道。
真是好感動,這個世界上終究還是有好人的。
世善朝身後揮揮手,丟下一句。「老先生,我是男的。」
「呃?」一句話像炸彈,把查理先生感動的眼淚全炸回肚子里。
年頭始終是變了,好人還得兼任變態!
不過被這句話嚇得最厲害的卻是克林。
總有一天要把毛世善捉來扁一扁,居然在車站前廣場,這麼光明正大宣布自己真正的性別,這不是純心搞砸他的任務?混帳!
走過廣場對面,再來就是車站前的售票亭,從這里開始人煙逐漸稀少,只有少數幾盞路燈散發著不甚明亮的暈黃光芒。
打離開老查理後,玫瑰便一直拿眼偷瞄世善。
他緊抿雙唇,難得地露出鷹隼般的目光,原本柔和的俏臉繃出死硬的線條,一本正經得叫人害怕。
他在生氣嗎?因為剛才她擅自作主,答應幫查理先生的忙?亦或惱怒她的不信任?
「對不起,世善。」玫瑰試探性地喚了聲。
他沒理她,反而加快步子,本來就緊張的身子更加明顯地僵硬起來。
「我剛才確實太沖動了,沒考慮清楚,差點害了查理先生。我想你才是對的,要答應人家一件事之前,得先想到責任問題,不可以因一時心軟,或以為只是簡單的舉手之勞,就輕易許諾。」
這麼慎重的懺悔應該有效吧?玫瑰鼓起勇氣再瞥他一眼。
慘了慘了!枉費她說干了口水,世善的表情照樣僵得恐怖,這次真的要完蛋大吉。
「對不起,我不該罵你沒有同情心,事實證明你才是最有愛心的,而且一點都不自私,所以……」玫瑰慚愧得頭都快掉下去了。
「閉嘴!」世善突然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世善!」他未免太小氣了吧?她道歉道得嘴都歪了,他火氣還這麼大,真過分。「喂……」
「少廢話,馬上隱身。」他低聲咆哮。
到底是怎麼回事?玫瑰實在很想問清楚,但一接觸到他那雙在深夜里依舊熠熠生輝、不停發出陰騖光芒的眸子。「有狀況!」多日的相處培養出來的默契,她很快了解他的用意,二話不說,一旋身像陣輕煙消失在暗夜里。
「克林。」世善就著胸前的鏈墜喊一聲。
沒有反應!糟糕,剛才他發現被跟蹤時,一心想引出那個跟蹤者,走得太快,忘了要和克林保持適當距離。
「玫瑰,你還在嗎?」他猜她絕不會放心離他遠去,肯定是隱身在他身旁。
「我在你左手邊。」空氣中響起玫瑰緊繃沙啞的聲音。
「別緊張。」世善安撫地低喃。考慮著是要往光亮的人多處走去,還是干脆將這名跟蹤者引至黑夜的角落,好方便他現身。
前者可以保障他的生命安全無虞,但今晚的任務鐵定砸鍋。
後者他有機會能夠逮到一名現行犯,不過根據這位跟蹤先生輕盈的腳步聲判斷,是他逮人家、或者人家逮他……嘿嘿!這一點尚待商榷。
「玫瑰,我要你立刻去找克林,找到後把他帶來售票亭左後方那個廁所里,越快越好。」
世善還是決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是杠上這名跟蹤者了。
「你小心點,我現在就去。」玫瑰是最佳的伙伴,她信任他的身手,尊重他的決定,因此他一下命令,她毫不考慮地馬上執行。
世善雖然看不見玫瑰,卻可以感覺到她的存在與否,一發現她走了,他立即邁開大步往售票亭左後方走去。
廁所前面的燈光最暗,又有一株大樹擋在入口處,里面就算發生槍戰,十之八九也不會有人發現。
那個跟蹤者如果夠聰明,應該會選擇這種地方犯案。
當然,先決條件得他是他今晚大費周章布線,準備釣的那條大魚。否則一切還是白搭。
「小姐,這里是男生廁所,你走錯了吧?」
一個婬邪輕佻的聲音在世善轉過大樹後,驀然響起。
「不可能錯的,我又不是笨蛋,會搞不清楚男女性別!」世善話里另一個意思是︰只有你這個眼楮月兌窗的白痴,才會看不出來我是男、是女。
「所以我最討厭東方人。」語音稍落,出現的是一張熟悉的臉孔。
老實說,世善一點都不訝異。這個人完全符合他早先對嫌犯的猜測。
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對這里的環境了若指掌。
平時的風評很好,連一年來觀光一次的旅客都百分之百信任——誠實的約翰。
在旅館里做事,挑選東方女性觀光客下手絕不落空,又不會吞下警察設下的誘餌,在哪里找作案條件這麼優厚的嫌犯。
「你就是那個專門襲擊東方女性觀光客的搶劫犯?」世善雖已有九成的把握,但還是問清楚點比較好,免得捉錯人。
「我沒有襲擊她們,只是稍微疼愛她們一下。」約翰綻開一朵天真的笑容。
「是嗎?」世善打個寒噤,毀人家容貌叫疼愛?
「當然,我是個教徒,絕不撒謊。」約翰舉手在胸前劃個十字。
「可是我看你現在一點都不像個虔誠的教徒耶!」發誓當吃飯,變態加三級!世善譏諷地揚起雙眉。
「沒關系,殺了你之後,我自然會上教堂懺悔,主會原諒我的。」約翰翻臉像翻書,一下子原本笑容滿面的臉孔布滿陰騖瘋狂的氣息。
「奇怪,你不是只找女人下手,毀她們的容,卻從不殺人。」世善狀似悠哉地損他。「難得你居然肯為我破例,我實在是太榮幸了。」
淒慘!克林怎麼還不來?世善暗暗跳腳。
凡人都知道不可以與瘋子為敵,所謂「一人發瘋,萬夫莫敵」,他雖神勇,可也沒勇到有把握和一個瘋子對打能全身而退。
「人總是要進步的,不是嗎?」約翰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靜謐的黑夜里霎時充滿狂笑聲。
真是瘋得有夠徹底!居然拿更重大的罪案來比喻人類的進步。
「可是你退步了耶!」世善丟給他一抹溫柔純真的笑容。「你都沒看出人家是男人。」
拖吧!能拖多久是多久,最好拖到克林來為止。
那個家伙還說有三組隊員交叉巡邏保護他,怎麼他現在這麼危險,也不見有人出來「英雄救美」,難不成全吃消夜去了?
「女人都愛騙人,我不會再上當了。」約翰掏出一把雕工精致、古樸不凡的銀色短刀,亮晃晃地映在他的頰邊,詭異得像來自地獄的修羅。
「嗯!刀很漂亮,以身為藝術家的眼光來看,堪稱極品,鑄刀之人的手藝與品味非同凡響……咦?等等——」
世善用力地甩頭,太平洋拗到大西洋去了,那把刀是凶器,也是即將切割他的利刃,他居然欣賞它,真是「秀逗」了。
他又一次甩頭,當真是近朱者赤,和瘋子相處久了,就會沾染上瘋氣。
「你很漂亮,」約翰向世善逼近了一步。「我最喜歡美人了,你乖乖地站著不要動,一下子就好,保證不會痛。」
「廢話!死了當然不會感覺痛。」世善再沒心情和他虛與委蛇,他直往後退,非到萬不得已,實在不願意和一個瘋子生死相搏。
「你真不乖!」前一刻還是溫聲細語,下一秒約翰突然大吼。「不乖的女人都該受到懲罰——」他揚著刀,以雷霆之姿逼向世善。
「該死的混帳王八蛋,老虎不發威被人當病貓了!」
不想打,不代表不能打。世善一咬牙,踢掉腳上的高跟鞋,雙腳連環踢出,一連串漂亮的動作,兼具防御與攻擊。
嚴格來說,約翰的身手根本比不過世善,可是他不怕打,每次世善以為打倒他了,他總像鬼魅般又立刻爬起來,手上的刀子照樣認定世善的臉蛋襲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