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一個頭兩個大,尤其是安琪拉滿臉淚痕、結結巴巴地出現在他面前,迫不及待卻言不及義地拼命解釋這件意外發生的原因時。
他發誓︰他真的完全听不懂這個哭得亂七八糟的小天使究竟在說些什麼!
他的頭更痛了!
「不能不處罰她,可是該怎麼做呢?」米迦勒煩惱地想著。「太重的處罰對這個完全不了解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的小天使而言,太殘忍了!可是……」
「嗚……米迦勒大人,嗚……嗚……」安琪拉可憐兮兮地抬頭望著這個天界最高的權力者,她已經哭得聲嘶力竭!
米迦勒拿她一點兒辦法也沒有,瞧著她哭岔了氣的小可憐樣,他反而有一股沖動要擁著她,好生安慰一番,告訴她別擔心,一切都會沒事的!
班杰明實在看不過去了,他一向就是個賞罰分明的人,獲任「軍天使」之職,他有責任守護天堂的安全,眼前這個小天使雖然可憐,但她太危險了,不能再讓她留在天宮里!
驀然,他有了一個想法,附在大天使長米迦勒耳邊,班杰明悄聲提出自己的意見。「大天使長,人界的引渡使正好有一個缺,不如派安琪拉去擔任那個職務,她只要按照圖像將死者的靈魂引出他們的軀體,交給天堂審判,這麼一個單純、簡單的任務,她總不該再出錯了吧?」
「是嗎?但擦拭‘珍珠門’不也是一樣簡單,但她還是闖禍了,何況是有關‘生死’的大事?」米迦勒不抱任何希望地道。
「可是最起碼天宮不必再遭到任何的破壞!」班杰明指著珍珠門,提醒大天使長!
米迦勒不得不同意班杰明的主意。「的確!為了眾天使的安全及天宮的存在,這是最好的辦法——將安琪拉派下凡間,她的法力還在研習階段,就算出錯,當不至于真的造成任何無法彌補的遺憾!」
「你起來吧!」扶起哭倒在地的安琪拉,米迦勒盡量以不會傷到她幼小心靈的口吻道︰「安琪拉,相信你自己也發覺到了,你的能力實在有待加強,現在我派你下凡擔任‘靈魂引導使’,一年後如果你能通過修習,我再引導你回天堂,你覺得如何?」
「米迦勒大人,您指的‘修習’是不是就像我剛上天堂時,頭三個月的‘天使訓練’一樣?」
看不出任何悲傷的模樣,安琪拉奇跡似的擦干眼淚,天真地看著米迦勒!
「這小天使果然是怪胎,換成常人听到要被派下凡間,不早就哭死了,她反而開心得要命!」班杰明越來越不了解這個大家口中的「瘟神」究竟是什麼個性!
模模安琪拉的頭,米迦勒為她的天真莞爾一笑。「本質雖然有些不同,但大致上差不多,你這一次可得好好地認真工作,凡事三思而後行,知道嗎?」
「嗯!」安琪拉重重地點一下頭,驀然笑開來。「米迦勒大人,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再回天堂?」
「我答應你,只要你表現良好,立刻調你回天堂!」
米迎勒溫柔地回答。
「好!我一定會拼命努力,很快就可以再回天堂!再見,米迦勒大人!」安琪拉微笑地揮手向大天使長道別,然後由軍天使班杰明送她下凡!
對于這個迷糊又可愛的小天使,米迦勒由衷地心生憐惜,他交代班杰明一定要妥善照顧她,俾使她可以早日通過歷練,回歸天堂,成為一個稱職的天使。
軍天使班杰明點頭稱是,心里卻有不同的想法。「就憑她名震天堂的‘瘟神’綽號,還能有機會回歸天堂嗎?要安琪拉不闖禍,恐怕比讓太陽從西邊升起更困難。」他對她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十年了——江寒已經離開台灣十年。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還是一樣愛我嗎?」坐在計程車里,詠竹心煩意亂地想著。
自從高三那年兩人私訂終身後,整整三千六百五十三個日子未曾見面,雖然其間書信、電話不斷,他也不時透露出愛她、想她、念她的心情,但相隔千里,感受不到他的體貼與溫柔,恁多的愛語竟成無盡的思念、午夜夢回的椎心刺痛。
詠竹察覺到眼眶浮起了霧氣,忙壓下翻騰的思緒。「早答應過他,要笑著為他送機、接機的,不是嗎?」她安慰自己。
三天前接到江寒的電話,說是帶了一份特別的禮物回國向她求婚,詠竹興奮了好久。「寒,你終于回來了!可知我等得好苦。」喜極而泣大概就是這種情形吧?
詠竹終究忍不住又哭又笑,明明時間還早,她還是不時催促計程車司機開快點,心里隱約有股不快點就會見不到他的感覺,她暗罵自己「小笨蛋」!
連續三天都沒有睡好,今早凌晨五點就起床準備迎接十年未曾謀面的情人,也許是太過興奮的關系,甫下樓就踩空樓梯,硬是從二樓滾下來,沖出大門時又不小心撞倒玄關的花瓶,那本是詠竹第一次學習拉坯的作品,一向是她最喜歡的,但比起江寒根本算不了什麼。止不住想見情人的沖動,她拿了鑰匙開車出門,誰知車子竟在半路上拋錨,這也是詠竹為什麼會搭上這輛計程車的原因。
模模依然疼痛的右腳踝,詠竹肯定它是扭傷了,恐怕會腫上一天,也許更久。「我真是太莽撞了,才會接二連三踫到一些倒霉的事!」詠竹取笑自己的迷糊,壓根兒沒想到這些「倒霉事」或許別有用意!
「司機先生,可以麻煩你再開快點兒嗎?」詠竹坐立不安,一股好沉重的壓力擱在心頭,悶得難受!
司機大哥猛皺眉頭,很不耐煩,這已經是詠竹第三次催他了。他不禁抱怨道︰「小姐,在市區里時速六十已經夠快了!再下去就是嚴重違規超速!」
「我知道,可是我趕時間,司機大哥拜托你再快一點,一點點……我……」
「踫——」
「發生車禍了,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讓開、讓開!警察來了!」
「唉!車子開那麼快,難怪煞不住。」
「不要圍觀,別妨礙警方測量,散開——」
「好可怕!整輛車子都撞爛了,里面的人沒事吧?」
「流那麼多血,大概沒救了?不知道有沒有保險?」
「發生什麼事了?」詠竹一點概念也沒有。「我居然在飛!身子怎麼輕飄飄的……正對著……咦?那不是我的臉嗎?怎會有這麼多血……喂!你們要把我帶到哪里?」一個穿白衣的男人翻翻她的眼皮後,對著旁邊兩個小伙子搖頭,那兩人隨即很粗魯地抬起她放到擔架上,舉步離開。
「把我放下來!喂!你們有沒有听到?放我下來,我還要趕著去接江大哥的飛機,听到沒有?」詠竹掙扎地不願離開,她還沒見到江寒,十年的思念眼看今日就要得償,她死都要到機場見他一面,她死——
突然一席白布蓋上了她的臉龐,嘶吼梗在喉頭,詠竹頹然放棄了掙扎。「我……我死了?我真的死了嗎?我……江大哥……怎麼會這樣……我不相信……還沒見到江大哥,我不要、我不甘心……江大哥——」
一束白光攸然籠罩著詠竹的整個身子,強烈的吸力仿佛要將她引到海角天涯,任憑她喊破喉嚨,那僅存的一點兒清明依然離她越來越遠,詠竹椎心泣吼︰「江大哥——」
可惜一個小小靈魂的悲鳴又有誰听得到呢?
一陣莫名狂風平地吹起,覆蓋住詠竹臉龐的白布隨之卷上天際,一抹淚珠恁地吹散、揉碎在蒼穹中,風息!一切仿佛未曾改變,唯一的知音恐怕只有那陣來去無蹤的風,也許它正忙著將她心中無盡的思念帶到那遙遠的情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