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猛然抬手,按住秋楓的手,晶亮的眸子緊盯著她。
心頭一顫,秋楓渾身僵直地等待他下一個動作,可倚天又合上了眼,沉入黑甜鄉。
替倚天月兌下官靴,解開龍袍最上面的幾顆盤扣,秋楓把厚厚的錦被蓋在倚天身上後,側坐在倚天身旁。
吹熄燭火,在月光下,秋楓注視著倚天。
秋楓仔細研究著這個用心愛著自己的男人。
比起在中原時,倚天瘦了些也黑了些,往日舒展的雙眉,如今總是微顰著,眉眼間多了幾分情傷。
說自己沒有絲毫動心是騙人的,只是做慣了男人的她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感情。
用力揉揉自己的臉,秋楓站起身來,走出氈房,對守在帳外的龍影衛交待幾句後,便走至無人的河畔。
往更加僻靜的上游走去,她在一個有巨石掩映的地方停下。
解下自己的衣服和軟甲,秋楓走入冰冷的河水中,將河水灑在自己身上,她現在需要的是冷靜。
月光下,一直藏在衣下的皮膚雖沒露出來的黑,但絕不白皙,早已放棄女人身的她,如何還能享有倚天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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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聲聲難過的申吟驚醒,頭痛欲裂的倚天勉強睜開通紅的眼,眼前的景象讓他睡意全消。
「秋楓?秋楓你怎麼啦?」和衣躺在自己身側的秋楓滿頭冷汗地蜷縮成一團,他嚇得心神大亂。
用手試了一下他的體溫,額頭上的溫度熱燙得嚇人,急忙握住他的手腕,倚天伸出兩指為他號脈。
他是不是酒還沒醒?還是在做夢?從脈相看,秋楓是女人!
用力甩了甩頭,倚天再次為秋楓號脈,從脈相上看,秋楓不但是女人,而且正為葵水所苦,還發著高燒。
「你全知道了?」從痛苦中轉醒,看見倚天在替自己號脈,秋楓知道秘密再也瞞不過他了。
心中五味雜陳,又是欣喜又是憤怒,倚天不知是該好好教訓一下這個磨人的女人,還是欣喜于自己的苦戀終于有了開花結果的一天。
「唉……」對秋楓的愛還是佔了上風,倚天輕嘆一聲,「你自己該有準備吧?」
倚天拎起秋楓的行囊,若不是事先知道,就算是翻遍里面所有的東西,倚天也不會猜到這是女人的行囊。
里面換洗的衣服從內到外都是男裝,除了替換用的軟甲外,秋楓的行囊跟自己的完全沒有區別。
「你竟然完全沒有準備?」倚天詫異地轉頭問半閉著眼的秋楓。
「我都是久久才來一次,離京前剛剛過去,本以為回京前不會再來了。」沒有一絲羞態,秋楓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討論天氣。
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倚天紅著臉走出去,半晌才回來。
他身後跟著一名侍衛,他示意端著溫水的侍衛放下水盆出去,才放下手中的碗。
碗中是冒著熱氣的糖水,他又從懷中掏了卷包扎傷口的棉布放在秋楓身旁。
「我出去給你熬藥。」倚天看也不看她,走出了房門。
走到馬車旁,打開裝有各種藥材的藥箱,迅速揀出所需的藥,稱好分量後,倚天謝絕了旁人的幫忙,支起火爐親自為秋楓熬藥。
當藥壺中傳出藥香,倚天才發現手竟是顫抖的,自從發現了自己的感情以來,他一直在為自己可能永遠也得不到秋楓的回應而深深痛苦著,今天的發現卻讓他欣喜,只要秋楓是女人,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她,甚至可以娶她。
「有人生病了嗎?」庫瑪見倚天在熬藥便走過來問他。
「哦,是秋……不,是柳侍衛發燒了。」倚天邊煽火邊回答,藥已經快熬好了。
「怎麼不讓下人去熬藥?」庫瑪好奇地看著動作笨拙的倚天。
「這藥的熬法有些特殊,身邊又沒有會熬藥的人,我只有自己熬了。」
就算有會熬藥的人,他也不會放手他人,關于秋楓的一切他都想獨佔。
「你會醫術?」
「康王爺是我們軒轅國有名的神醫。」林飛走過來說道。
「神醫?」庫瑪沒有想到出身皇族的他會是神醫。
在西夷國中,只有國都有幾位替貴族看病的醫生,一般百姓大多是吃些偏方或找巫師看病,他沒想到眼前這位皇子會費心去學醫術。
「我們可不可以在這兒休息一天?」倚天的心思全在秋楓身上,無暇理會他的疑問。以秋楓的狀況,他們怕是難以上路。
「哦,我正要說,父王傳信說讓你們在這兒休息一些時日,往後的路怕會更難走。」
「那就多謝了。」藥熬好了,倚天取餅一只碗,專注地把藥倒入碗中,仿佛天底下惟有此事是最重要的。
用準備好的布巾墊好熱燙的藥碗,倚天小心地將藥碗捧起。
「那小王告辭了。」倚天端起藥碗,走回寢帳。
庫瑪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這位王爺也太奇怪了,對屬下再怎麼關心也不至于這般事必親躬,瞧他的樣子,似乎還樂在其中,頗為享受伺候屬下的樂趣。
目送他走入帳中,林飛忽然自語︰「既然心疼,干嗎把人家搞得受傷?」
「你說什麼?」庫瑪疑惑地問。
「我說他們昨晚歡愛得太激烈了,剛才他緊張地讓人送進去溫水,如今又親自熬藥,你這還不明白嗎?」林飛說完便走開了。
愣了半晌,庫瑪終于搞清楚林飛話中的暗示,一陣惡心的感覺自心中升起。
惡心!下賤!齷齪!因「神醫」而起的敬意全消,他現在對倚天極為不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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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秋楓喝下藥,倚天心中高興得只想感謝所有神明,讓他的苦戀終于有了一線曙光。
「軒轅倚天,你別高興得太早了,我的身體雖然是女人,但我的心是男人的,明白嗎?」雖然對倚天的體貼很窩心,但有些話一定要事先說明白。
「嗯,我明白,你休息吧,今天在這里休息一天,不用趕路了。」倚天笑道。
其實秋楓的話他並沒往心里去,什麼女兒身,男人心,全都是她一個人說的。
他只知道,不管她是男是女,他對她都勢在必得,她身為女人的事實,會讓他的追求之路順暢得多。
第五章
在綠洲休息了兩天,車隊在庫瑪的護送下往西夷國都行進。
「你好些了嗎?」倚天低頭問渾身無力躺在馬車中的秋楓。
「我沒事。」不習慣在人前示弱的秋楓掙扎著坐了起來。背靠著車壁的她,難得地露出孱弱之態。
「你每次都這樣嗎?」倚天心疼不已,身為醫者,他知道這種狀況不太尋常。
「差不多都是這樣,在中原時,我每到這個時候就躲個十天半個月的,這次……倚天你不是神醫嗎?快給我開些藥,最好一輩子不受這種苦。」
「你說什麼傻話?我還指望你給我生十個八個孩子呢。」倚天笑道,眼前仿佛已有一大群孩子纏著他叫爹。
「你做夢!軒轅倚天我警告你,我和你最多是兄弟,你休想有別的……哎喲,你這個庸醫,你的藥到底管不管用?」秋楓再次痛得蜷成一團,連罵人都失去了往日的威風。
「當然管用,你的燒不是退了嗎?」忍不住將她抱入懷中,「不過對女科我只知道些皮毛,早知道就多學一些了。」他不禁怪起自己當初只顧鑽研內科,後來又對外科情有獨衷,獨獨忽略了女科,事到如今對秋楓的狀況也只能干著急。
「你師姐秦茯苓精于女科,她沒給你治過?」急得六神無主的他,想起了與自己齊名的女神醫秦茯苓。
「她說我是小時候調養不當,才會弄成這樣子。」咬牙挨過一波疼痛,秋楓總算有力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