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春光明媚,翠綠如茵,繁花錦簇。
對鄭嫻德而言,十歲這年的初春是特別的。
因為,在敲敲打打了一年之後,隔壁那棟三層樓高的漂亮別墅終于完工了。
在別墅完工的第二個禮拜天,她終于不必再像只無尾熊一樣,掛在自家院前的榕樹上,冒著性命危險拼命拉長頸子,奮力偷窺;因為,他們全家受到別墅主人的邀請,去參加他們的烤肉會,可以從大門堂而皇之的走進去。
而在這次的烤肉會中,她赫然發現,不僅新鄰居夫婦長得很好看,他們的獨生子看來更是可口得要命!
鄭嫻德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
她拍拍小手,再拉拉身上的白色小禮服,拔開小腿,往庭院中的棚子底下──那擺滿各式食物、飲料和沙拉的長桌邁去……
啊!
半途,小丫頭暗叫,急急忙忙又跑回樹底下,套回一雙被遺留在那里的漂亮小鞋,而後又急急跑向食物處。
「嗨!」清甜的招呼聲響起。
手執玻璃杯,正準備為自己倒杯果汁的別墅小主人一怔。
側首,一對微怔的黑眸不期然地撞上一雙鬼靈精怪的眸。
「我叫鄭嫻德,我們做個朋友吧……咳!手牽手的那種喔!」甜美的女敕嗓一頓,語帶微羞地又補充道。
男孩細長的雙目一瞠,望著她的表情就像是瞧見外星人降臨般……
老天!這家伙是從哪里來的?
十分鐘前,為了抓只蟋蟀而不慎摔了個四腳朝天的野丫頭,全然不知自己的臉蛋有多「精采」,也沒發現望著她的那對炯亮黑眸有多驚悚!
她彎起的粉女敕紅唇咧出更大的笑,那笑燦爛得連熱力四射的太陽都相形遜色。
不由得,清逸俊秀的身影忍不住哆嗦了下。
第一章
白雲藍天,和風輕送。
時值中午用餐時分,生意向來不錯的「鄭記小陛」可說是座無虛席。
為此,櫃後方的老板娘笑得都合不攏嘴。
「謝謝光臨,歡迎再來!」
含笑遞上找的錢,老板娘收回的目光,不期然地在鑽動的人群中,瞥見一張熟悉的臉龐!
「啊——」
老板娘一怔,頓時發出一陣淒厲的尖叫聲。
鄭記小陛的屋頂差點沒被掀翻了,一桌桌的客人也差點嚇掉手里的筷子!
至于正打算趁人多混進後方,拿回昨天被自己棄置在店里的書包然後閃人的少女鄭嫻德,也差點被這聲看到鬼似的尖叫嚇到心髒停止跳動。
「靠!媽,你見鬼啦?!」
倒彈一步,鄭嫻德撫著胸、瞠著眸,余悸猶存。「干嘛突然叫得這麼淒慘?」
她骨碌碌的雙眸,責備地射向作怪的娘親大人。
「瞧,客人都被你嚇壞了!鎊位客倌,女掌櫃的失態了!」她頗有俠女之風地抱拳陪起笑。「還望各位海涵!請繼續用餐,千萬別為此而壞了你們用餐的愉悅心情——」
「心情?什麼心情?」
赫然出現一旁的是終于回神的鄭母。
「七竅生煙的心情嗎?」鄭母一手拉起她的耳朵,嘴角抽搐著。
「小心點!耳朵要斷了啦!」一時不察,女敕耳淪落魔掌,疼得鄭嫻德哇哇叫。
「耳朵?」鄭母氣惱低狺。「你這丫頭身上還有帶耳朵嗎?不然為什麼每次都把我的話當——屁!」瞧女兒這張掛彩的臉龐,分明又是去干了一架!
「吼,媽,你罵髒話——」
「那是被你氣到口不擇言!」鄭母磨著牙,將人拖進後方放置物品的小房間,途中不忘吩咐一名女伙計去櫃結帳。
沒戲看了!眾人不約而同可惜輕嘆。
于是,吃面的吃面,吃餃子的吃餃子,想吃小籠包的就揮手招來伙計。
廚房里的廚師們頓時又忙碌起來,包括在一隅推揉著面皮的鄭父,也僅是微皺著眉,抬頭朝母女消失的方向看去一眼。
「哎呀!媽,你女兒的耳朵真要斷啦……」嗚∼∼家暴!家暴啦!「嘶,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啦!母親大人……」
「閉嘴!」一聲河東獅吼,鄭母總算松手。
「媽,家丑不可外揚哩!」終于獲赦,疼得哇哇叫的人趕忙跳離母親身邊。
「你一定要搞得鄰里皆知嗎?你知不知道方才有多少人在看戲?我看我們家的鄭記小陛也別賣面了,干脆改行唱戲好了,面子都被你丟光了啦!」鄭嫻德揉著紅腫軟耳,埋怨指控。
「臭丫頭,面子是被誰丟光了?」這丫頭還有臉說!鄭母倒抽口銳氣,再展一記河東獅吼。
鄭嫻德當場被震退一大步。
「有你這種惹事當飯吃的不肖女!老娘我是豁出去了!哪還管什麼面不面子!」鄭母抖著手一指,氣得臉紅脖子粗,瞧來有中風的前兆。
不肖女不覺擔心,忙安撫道︰「欸!別氣別氣!氣壞了身體,連累的可是我們這些做小孩的……呃,好啦!我就從頭招來,不過這件事說起來有點長——」
「那就長話短說!」不肖女!真的想把她氣進醫院嗎?
「哦!總之,就是『見義勇為』。」鄭嫻德也不唆,簡單四個字交代完畢。
鄭母听了青筋暴跳,開始卷袖子準備揍人。
糟糕!鄭嫻德暗叫不妙,表情霎時變得凝重。
「咳,事情是這樣的……」
她趕緊將自己如何從三名不良少女手中,解救下一名弱智少女的過程,清清楚楚的交代一遍。
「媽,這就叫正義萬歲!萬歲!萬萬歲!」口頭不足以形容內心的激奮,鄭嫻德忍不住抬手高呼。
鄭母無語,頭疼撫額。
她申吟,語帶懊悔地道︰「我就說……該讓你跟你大姊一起去學琴的,臭老頭偏偏不听,硬是允了你去學什麼跆拳道……吼,不行……這樣下去不行!」
「呃,什麼不行?」鄭嫻德小妹被盯得頭皮發麻。
「你現在不需要懂。」鄭母冷哼,朝她擺擺手。「把書包拿回去。還有,下禮拜的期中考如果分數太難看的話,你自己要有心理準備!」
對這課業和行為同樣令她感到頭疼的女兒,鄭母不得不先將丑話說在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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呿,期中考算什麼!
老媽方才臉上那表情代表的是什麼意思比較重要好不好!
「不行?欸……有很不好的預感耶……」
鄭記小陛是鄭氏夫婦以每月三萬元租下的店面,居所離店家不算遠,僅隔幾條街。
走在回家的路上,鄭嫻德搔著頭,苦思母親方才的話。
她的一對柳眉緊揪成一團,漫不經心的走著,一下看天,一下看地,一副非常苦惱困惑的模樣。
身邊經過的路人,莫不因她怪異的行徑而對她投以「關心」的注目。
叭叭!
忽地,尖銳的喇叭聲將她神志拉回。
鄭嫻德蹙眉望著呼嘯而過的計程車。
「靠,趕著去投胎啊……」咦?!才說完,她的一雙眼就亮了起來。
「季良夫!」
縴盈的嬌軀下一刻已沖到馬路邊。
烏雲散盡,一剎那,仿佛有九顆太陽齊聚于鄭嫻德頭上,將她臉龐映得閃閃發亮。
然而,對面街道上那抹俊挺身影像是沒听見她興奮的喊叫。
耐性向來不足的鄭嫻德,看了看前方,眼見號志燈已轉綠!她想也不想的就沖進車陣里。
叭——
刺耳的喇叭聲漫天響,騎著單車的少年停下車,側首好奇地朝後方瞧去。
這一瞧可好了,只見少年炯亮的俊眸瞪得比銅鈴還大,俊致五官當下發白。
季良夫不想承認自己被嚇傻了。
不過,當那在車陣中沖鋒陷陣的女人在仿佛經過了一世紀般,終于抵達自己眼前時,他一時間還是嚇得無法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