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和司機合力扶起渾身酒氣燻天的醉鬼時,就在車燈的投射,斯卓爾葛然發現骯髒通透的面孔下,竟是如此熟悉。
這……這不是三年多來杳元音信的學長——文立修?
事實上,斯卓爾發現到文立修的時候,酒精中毒過深的文立修已是病入膏肓的末期。他原本清晰的腦子,早讓酒精的毒蟲啃噬的差不多了,原本精壯的身體如老人一般的消瘦枯竭,奄奄一息的猶如風中殘燭。
斯卓爾只能憑藉文立修偶爾難得一見的短暫清醒時,由他口中大略得知,為何才華洋溢的學長,會淪落為沒有酒瓶就無法入眠的酒鬼。
蚊龍困于淺灘,不得伸展。時運不濟啊!空有一身才華,卻遇不到他人慧眼賞識,縱使有滿懷的抱負,它們也會被磨盡的。再加上傲氣天性使然,盡避生活已是十分困窘,文立修也一直並未在回覆的信件中,透露只字半句,要求他伸出援手。因此,酒成了他意志俏沉時的最佳慰藉品!這樣的情形在為了養家胡口而忙得總是夜夜晚歸的妻子,不幸在回家的途中被一名騎士撞傷,最後宣告不治之後,變得更是嚴重了!文立修可說是酒瓶不離手、瓶口不離嘴,夜夜擁著酒瓶入眠。消沉的他變得自暴自棄,酒成了唯一能讓他感到安心的保護所。
斯卓爾的出現未能扭轉文立修已定的命數,也只能讓那毒害已深的文立修苟延殘喘半個月。旭日東升的那一刻,文立修在病床上咽下最後一口氣.留下他唯一的遺憾——他的小女兒——文荻。
當初文立修臨終前,匆匆要求斯卓爾代替他好好照顧他的女兒,卻來不及留給他絲毫的線索。所以當斯卓爾依照紙上的地址找到文立修遠方的那位窮親戚時,這已經是半年後的事了。教人懊悔的是,斯卓爾大老遠跑了一趟路,迎接他的卻是人去樓空的景象。于是他又花了半年的時間找人四處打听調查,最後終于在一所簡陋的孤兒院里,見到自己找了將近一年的小女孩,一位瘦得幾成皮包骨的小女孩。
自此斯家豪華的宅即時時可見小小縴影如蝶般飛舞,穿梭于豪宅各角落,偶爾還能听見那罕有的銀鈴笑聲。斯家二老對這不愛說話的小客人,更是疼愛有加,倍加呵護。
但是月有圓缺,世事總是難以為世人所預料。如此幸福的時光,竟只短短維持兩年。一場人為疏失的空難,無情地奪走了斯家三條人命!
它迫使在維也納藝術學院攻讀學位,斯家僅存的一條命脈——斯赫恆被召喚回來。
當年,年紀輕輕的斯赫恆不僅一面承擔起家族沉重的事業。亦同時接下大哥未了的責任——照顧文荻。
第三章
清亮悅耳的鐘由擴音器中有力地傳出,于此刻仿如天籟之音般。在老師一聲令下,天翻地動的桌椅踫撞聲乍響,瞬間取代了上課時的寧靜氣息。
學生們魚貫地從各個教室步出,蜂擁地擠向她們此時唯一的目的地——學生餐廳。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欣賞餐廳的伙食的。
就在大家離開十分鐘之後,一條縴細的人影這力緩緩由座位起身,不疾不徐地走出空蕩蕩的教室。
她踩著從容不迫的步伐,往餐廳的相反方向操場而去,一直到在繞過物理學的實驗教室之後,才收起腳步。
背貼著冰冷的石牆,文荻輕端腳前—顆小石道︰「出來吧!」
飛出的石粒敲擊上對面家政大樓的牆壁,然後反彈回來,翻滾地跑向實驗教室右側轉角後方,在一雙擦得雪亮的黑鞋鞋尖前打住。
短暫的沉默之後,—位束著馬尾,容貌甜美可人的女孩,從轉角角落走出。
文荻微微揚高右眉,「你打算跟我跟到什麼時候?」
炳,她敢說她認識這個女孩。
「我……」在冷瞬的人的逼視之下,女孩略顯漆黑的臉蛋,像似失去了支撐般地幾乎助著胸前,兩手不安地在身前扭絞著、遲遲不敢開口。
「如果你是忘記餐廳該怎麼走的話,我可以提醒你,它是在相反的方向。」
「不!我……」
「希望這對你會有所幫助。」言下之意,她並不願意自己再被跟蹤。
不等女孩說完,兩手插于褲袋的她,以肩頭撐起斜倚的身子,轉身準備離去。
「不!不是的——」
文荻望著突然擋住自己去路的女孩,先是訝異地微睜雙眼,然後皺眉地表示她的不耐。
「我……我是希望社長!」
「你們的社長似乎換人了。」她打斷女孩的話,沉聲指正。
「不,我們還是希望社長能夠回來領導社團。」李靜雙眼充滿期望地看著前任劍道社社長。
「我們?」
「這是社團里大多數人的決定。」李靜用力點頭,強調著。
「是嗎?」文荻漫不經心的丟下這麼一句,兩腿轉個方向,繞過女孩身旁。」
「社長——」
「你們的厚愛真是教人受寵若驚,不過,勸你們還是打消那可笑的念頭吧!」
「為什麼?」李靜猶不死心的跳到文荻面前。「難道她們說的都是真的?她們說,你如今的身體狀況,只要區區一名無名小卒,即能單手輕易將你擺平。所以呢……」
她的雙臂讓人用力一扯,下一秒,李靜感覺自己整個身子像飛了起來似,接著她的背撞上了又厚又硬的水泥牆,差點擠光她肺里的空氣。然後,她圓滑的下巴,猛然遭修長五指有力搜獲。上方欺近的身子,迫使她不得不緊緊貼著牆面——
「你想試試那句話的真實性嗎?我才不管她們該死的說些什麼,她們要是對我有濃厚興趣的話,麻煩你列出名單,或許我可以考慮讓她們成為我的約會對象之一。
只不過——那是永遠也不可能會發生的!因為我絲毫沒有‘那方面’的興趣。還有,千千萬萬別再拿我的身體開玩笑。最重要的是,不準再像只蒼蠅般緊跟著我不放!懂嗎?」
她一直等到女孩困難地咽了口氣點頭後,才稍稍放松箔制的力量。
「記得離我遠遠的!乖女孩。」她冷冷的掃過女孩蒼白的臉孔,唇角微揚地貼向女孩耳畔,冰冷的道出最後—句警告。
文荻放開明顯嚇壞的女孩,沒再多瞧她一眼,便轉頭離去。
「真的嗎?你說她曾當過劍道社的社長!這是真的嗎?小方?」
「矚,而且還是歷任來做得最為出色的呢!舉凡校內、校外所舉辦的劍道比賽,大家首先想到的,莫不是‘文荻’一字。她啊!可說是咱們聖蘭的不敗金牌。」
望著好友十足訝異的神情,剛加入劍道社不到一年的方辰又繼續說著︰「就連咱們不可一世的校長大人,據說踫上了她這座金身,其高漲的氣焰頓時減弱七分,其阿諛奉承的態度,簡直可以用媚媚二字來形容。」
方辰重拾腳步,壓低的嗓音又恢復先前的高昂。
「筱蘭,當初你應該和我一起加入劍道社的!包準你有听不完的傳奇故事——關于文荻學姐的。」方辰最後惋惜地表示。
這句話若在往常,必會惹來一番唇槍舌劍的,但此刻,羅筱蘭只是談笑不語,因為話題中的主角已經佔滿她的所有思緒。
那修長的身影,單薄的仿若一陣風就能將它輕輕吹走。還有,那過分蒼白縴細的雙手,它們曾是那麼地有力氣嗎?
她們在校門口分手道別。羅筱蘭一直等到方辰和她的單車消失在十字路口轉角,這才移動雙腳往相反方向走去。
糟糕!自己竟將英文筆記本遺忘在教室里了。打開手提包,準備拿出公車月票的羅筱蘭,赫然發現自己的疏失。想起明天有一堂隨堂考,她急急忙忙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