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雕般的線條轉柔了,但是金雪霽的下一句話又讓他馬上緊繃神經。
「皇上詔令要我假扮女裝,與將軍大人化名夫婦,同往上安縣揖拿盜賊,想必此事將軍早已知曉?!」「不錯!實不相瞞,進言之人正是在下。這兩名瞻大包天的盜賊嗜色如命,舉凡『女人』,他們都不想放過。所以當皇上問起是否有適當人選之時,我馬上想起素有『冷面潘安』美名的——」
「荒謬!」他們的對話在百轉千折之後,終於在嵇奕腦中消化掉。他喳呼一聲,倏地了解到自己的失言又趕緊改口,「冒犯將軍,小的該死十請原諒小的魯莽。將軍大人,小的要和我家公子借一步說話,失禮了。」等不及一臉錯愕的男人作何回答,嵇奕不由分說的拉著金雪霽的手腕,急急的走向拴馬的樹下。
「少爺!你說什麼?」來到大樹旁,嵇奕馬上轉向一路抱怨要他松手的女人,渾然不知自己的手勁有多重。「該死!嵇奕,你抓痛我了!」金雪霽低聲指控。她以為當他得知此事,該會捧月復大笑,調侃她一番的,而不是像現在……哦,老天!她敢發誓,他正在生氣,而且非常、非常生氣!呵,她不明白,那位擁有生氣權利的該是自己才是啊!怎麼……「你听見了。」待手腕取回自由,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的瞪著他。
「你在開玩笑!」且是拿自己的性命!嵇奕驚駭不已地低叫。
「皇上旨意如此。」她揉著發疼的手腕。該死!這個魯莽的男人。
「不成!你得讓皇上改變主意!」
「很好,那麼你準備將刀子磨利,把頸子洗淨。」
「呃,少爺?」嵇奕一時嚼了舌。
「抗旨是死罪,看來咱們只好以死謝罪了。」
「但是……若被他人發現了什麼,一樣死罪難逃啊!」難道她不知道,假扮女裝是一回事,扮成夫婦又是另外一回事。藉「夫婦」之名,能辦的「事」可多了。而這其中最惱人的就是自已根本毫無插足余地。相對的少了他的保護,暴露的危險性也就提高許多。他豈能讓她置於險境之中,又豈容得她與其他男子獨處。
「很好,那麼就由你來男扮女裝。」
「我?」嵇奕怔愣地瞪大眼楮,然後瞄了自己魁梧的身材一眼,半晌後,他簇黑的眉毛擠成一團。「你不是當真吧?少爺?」這……這像樣嗎?
「既然如此,就相信少爺我有自保的能力。並祈禱咱們能夠很快抓到那兩只天殺的黃鼠狠,然後扒了他們的皮,吊在城門示眾,好早早結束這該死的一切,愈快愈好!」天曉得她有多痛恨此刻在一端觀望、向皇上提出他自認為絕佳妙計的男人。該死的金桓武!懊死的男人!懊死的一切。
「把馬牽過來。」繃著臉,她平穩的吩咐著,準備離開試著挑起她怒火的男人。雖然他幾乎成功了。但是陰郁的嵇奕仍不放棄的開口︰「少爺,我還是認為不呃——」他的開口猶如導火線般,很快地點燃火藥一端。金雪霽猛一個轉身!一對稱不上柔弱無力的雙手,瞬間狠狠揪住已挑起自己怒火男人的衣襟,並不客氣的將那對懾人心神的黑眸拉向自己。
「該死!你就非自告奮勇的想當我金雪霽炮灰下的第一人嗎?你自認為十分神勇是不是?你該明白我有多痛恨這個主意的!而現在你僅能思考的就是,末來要如何替我在那自以為是的男人面前掩飾。如果你再膽敢試圖挑起我更熾的怒火,我金雪霽會馬上將你丟回金合府!現、在、把、馬、牽、過、來!」溫熱的氣息吹拂著他下巴的肌膚,她的唇與他的只在寸許間。他可以清楚看見那對眸子因生氣呈現出透明光彩,令他眼花撩亂。他幾乎能夠細數出那對細長卷翹睫毛的數目。這女人根本氣惱的不知此刻他倆的舉止有多親近。哦,天曉得,他愛極了她生氣的模樣。更高興在那樣的前提之下,能擁有這項「特權」。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讓自已貼上那對嬌女敕欲滴的櫻唇,汲取著她特有的蘭香。笑意在嵇奕心底逐漸擴大,然後終於變成無可抑遏的笑容。擔心自己的眼神會透露太多,教她心生警戒,他垂首自動的退後一步,讓自己很自然的月兌離那雙揪緊他襟口的柔荑,雖然這得費了自己多大的意志力才行。
「是,少爺。」帶著局促不安的心與臉上無可抑遇的笑容,嵇奕大步走到拴繩的樹干旁。「駒日,原諒你主人的又吼又叫吧!」他撫著白馬雪亮柔軟的鬃毛,貼著它,在它豎立的耳畔輕喃低語,音量拿捏的足讓背後發火的人兒听得一清二楚。金雪霽見她的愛駒先是低嘶,然後以鼻頭撒嬌地輕推它身側男人的臉頰,一如往常般。「該死!別把你調情的一套,用在我的駒日身上!」丟下這麼一句,金雪霽旋身朝在一旁眺望的男人邁去。「哦她剛剛傷了我的心,駒日。」嵇奕望了他主子背影一眼,對著頗有人性的白駒眨眨眼,唇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下次提醒她!不但要她的駒日遠離那匹發情的公馬,就連它的主人也不例外。該死的家伙!總能成功地惹惱自已。咒罵聲一路末歇,不知不覺金雪霽已來到金桓武面前。
「你們沒事吧呃,我是指你和你的侍從?」金雪霽迎上他帶趣的目光。「讓大人看笑話了。」
「我認為你們似乎在為某事起爭執——希望這不是我造成的。」金桓武瞧見他發怒地揪緊他侍從的衣襟,雖然自己听不清楚他們談話的內容,不過由他們激動的舉止,便知內容不是很愉快。不錯!你他媽的正是挑起事端之人。「請原諒他的莽撞,大人。我的侍從個性剛直,總是捺不住性子,不懂三緘其口,若有得罪之處,敬請大人海涵。」金雪霽先替嵇奕方才的冒犯賠禮,這才揚眉的指出。
「正如大人所言,我和我的侍從確實起了小小的爭執,他忠心的認為大人的提議無疑大大地損及他家主子的形象,宮中流傳的蜚言蜚語已經夠多了,他覺得大人此番所為,更是在此加油添醋。他不願見別人在他家主子背後盡嚼舌根、指指點點,而這一切都是大人與皇上一口裁定。」
最後一句是她的抱怨,大事已定,方知會她;木已成舟,又豈容她有絲反駁?這個男人只憑一句話,便將自己推入避之唯恐不及的深淵!天曉得,打她懂事開始,她就不曾期望自已有換上女裝的一天!女人二字早被她摒除於腦外,且深深的痛恨它。「關於這點,左侍衛長大可放心。此事除了皇上和你、我,另外尚有一人知曉之外,你的侍從是最後一位知道的。相信不會替左侍衛長帶來多大的困擾,望能將盜賊盡速擒獲。」這是事實!這次的行動是在秘密下進行的。因為在他尚未確認之前,他不想驚動蛇窟里的大蛇。金雪霽沉思地打量著身前的男子,半晌後,「相信大人不會有其他隱瞞吧?」語氣鮮明的道出,此事絕非僅僅捉賊這般簡單,其後必有內情。
嵇奕已牽著自己的赤王和駒日來到金雪霽身側。听出她明顯的意有所指,他也打量著眼前隱隱散發出迫人氣勢的男人。金桓武有著那麼瞬間的愕然。在他們的瞪視下,他遲疑小心地開口︰「若真有其他隱情,必要的話,我不會隱瞞的。」她當然不會期望眼前的男子會在此刻開誠布公地透露給自己知曉。不過她相信,他不會保持一泛默太久的。「希望大人不會忘記自己的許諾。」談話結束了。十里亭外的三人,分別上了馬鞍,在此起彼落的吆喝聲中,朝共同的目的地上安縣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