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手接過光碟片放人口袋。「謝啦!既然東西送到了,你可以趕快去忙你自個兒的事啦!」
「怎麼,」黃蕊用她那雙魅力十足的丹鳳眼睨他。
「這麼急著要趕回去?這麼久沒見,不想陪人家去pub玩玩嗎?」
稍稍猶豫了一會兒,一向無拘無束的衛天藍心中居然有了不知所為何來的牽掛。然後幾乎是立刻地,他眼前浮現出一張怯弱而無助的臉——隨著墨黑的夜色逐漸加深,他心里實在很懷疑︰她該不會真的被四周的寂靜給嚇昏了吧?
「我看還是不了。」衛天藍忍不住拒絕了黃蕊的邀約。「改天吧!等我們完成任務,反正都在台灣,還怕沒機會嗎?」
「藍月,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乖啦?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戀家!」黃蕊失笑著道。
衛天藍也不著痕跡地回了她一句︰「我不是戀家,是沒有家可戀,OK?再說,任務時間緊迫,我可沒心情到pub釣女人!你要曉得,擺平一個饑渴的女人是很耗費體力的,而我得多留些力氣在我的任務上,免得被大哥K.」
他這番似是而非的歪理逗得黃蕊格格嬌笑。
「大!算你掰得有理,否則,光看你剛才那副歸心似箭的模樣,我還以為你屋里藏了個美人,而你正急著趕回去為她暖床咧!」
「去!」衛天藍作勢捶了她一記。
「又打我?那妹妹我可真的要走嘍!」黃蕊頑皮地在他唇上偷得一個許多女人夢寐以求的香吻。「拜!」
「蕊,記得小心點!」
「你也是!」
回頭拋給他一記飛吻,黃蕊頭也不回地離去。
衛天藍望著她嬌小卻俐落獨立的背影一會兒後,也放心地往停車的地方走。對于蕊的辦事能力,他很放心。
而這會兒,他得趕緊回去看看那個令他放心不下的女人!
因為不喜歡太過喧嘩嘈雜的環境,衛天藍目前的住處位于仁愛路上一條靜僻的巷內。
大廈的周邊是一棟棟高級的住宅大廈,所以不過十點多,這附近已經安靜得像是全部的人都睡著了。
衛天藍刻意將開鎖的動作放輕,不想吵到任何人。
在他輕緩地推開大門走進玄關後,甫一抬頭,便立刻愣住了!
正前方觸目可及的,是蜷縮在沙發上熟睡如嬰孩的于星戀。
就算是在睡夢中,她秀致的眉宇間仍不免透露著一抹憂愁。就著暈黃的燈光,他甚至可以隱約看見她頰上已干的兩行淚痕。
即使一夜纏綿,也從沒有和任何女人在同一間屋內共度到天明的衛天藍,佇在原地良久,還是想不出自己究竟該任她睡在這兒直到自己醒來為止,還是干脆搖醒她,或者直接抱她進房里去?
她畢竟和那些跟他有過一夜的女人不同,不能等而視之。
正在猶豫著,熟睡中的她忽然嚶嚀一聲,眉目逐漸擰緊,身體四肢也縮得比方才更緊密。
不一會兒,她瘦弱的身軀更孤零零地顫抖起來。
「爸爸……」她口中逸出含糊不清的呼喊。「爸爸,您別走呀,別丟下我呀!您不是說要守護星兒一輩子的嗎?媽……媽……你要去哪兒?你也要丟下星兒了嗎?您也不要星兒了?」
接著,惶然的呼喊漸漸轉為驚恐的狂叫。「不要、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這里好黑,拜托你們不要丟下我!我怕黑、我怕黑啊!」
「星戀!」
衛天藍直覺地湊近她,以手掌輕拍她的頰,試圖喚醒她紊亂的神智。
不料,他的靠近卻正好提供她一個依附的屏障,夢魘中的她,小手倏地拉住他的衣袖,順勢將臉枕在他的肩窩處,貪婪地汲取來自他的溫暖,死也不肯放手,口中還不曾止休地喃叫著︰「別丟下我一個人……
別丟下我一個人……「
這個叫做于星戀的女孩究竟有著一段什麼樣的過去?是什麼樣的驚懼讓她如此驚慌莫名?
她的父母都去世了嗎?難道,她和他一樣,也是一名無親無故的孤兒?
這就難怪了,難怪她出事那麼久,竟沒有一個人曾經來找尋過她、探問過她!
想到這里,一股同病相憐的疼惜便源源不絕地自衛天藍心底翻涌而上。
可憐的星戀,人生路已經夠孤獨坎坷了,卻又遭遇失憶的痛苦打擊!
打小,衛天藍也是一名無倚無靠的孤兒,除了慈愛的葛瑞莎修女外,成長的過程中,他只能咬著牙單打獨斗,從不敢奢求停泊依靠。
正因為如此,他絕對比任何人都了解那種說不出口的孤獨與脆弱。
而于星戀,這個謎樣的女孩,此刻的她看上去,是如此無助、如此柔弱、如此地需要呵護……
衛天藍淡淡地嘆了口氣。
畢竟不是任何孤獨的人都能像組織里的成員般堅強,但是,誰又能保證,在那樣堅不可摧的外表下,不都是一顆同樣脆弱而害怕孤寂的心呢?而矛盾的是,越是如此,卻造就了他們越是保護自己的個性。
即使方式不同,但是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保護自己、訓練自己成為一個不容易受傷的人。
沒有太多的掙扎,衛天藍淡漠的面部線條漸漸軟化。
打橫抱起她溫軟的身子,衛天藍輕柔地將她放在自己臥房的雙人床上,為她仔細蓋好被,才開始自己最重要的工作。
扭開工作桌上的一盞抬燈,開啟電腦電源,他靈活的指尖快速地在鍵盤上移動,一如以往。
唯一不同的是,他今夜工作格外地帶勁。
因為直到今天,他才有機會體會到,有人陪的感覺……不錯!
因為將床讓給于星戀,前夜忙到凌晨近三點的衛天藍自己則是睡到客房來,認床的結果使得一向早起的他,今天卻一覺睡到九點半才睜開眼。
意識到已經九點半之後,他自床上一躍而起、翻身下床,立即進浴室刷牙洗臉、刮胡子,接著沖個晨浴,十五分鐘之後著裝完畢。
六個鐘頭的補眠後,他又是一個神采奕奕的衛天藍。
初步出房門,敏感的他便察覺出一抹形容不出的怪異——桌上居然放著一盤還冒著煙的西式餐點耶!
白色圓瓷盤旁,放置著整齊的刀叉和一杯黃橙橙的果汁,餐桌左側並體貼地放著一份今天的早報。
再往右前方一看,門口整整齊齊地擺著一雙擦得黑亮的皮鞋。
除此之外,平日在他來去匆匆之下,從未有機會被他拉開過的落地窗簾也被整扇拉開,亮麗的陽光爭先恐後地透過毛玻璃點亮整間屋子,將室內的灰暗一掃而光!
這就是屬于女人天生的細心與巧思嗎?
說不上來心中的感覺,也忘了去追究這些改變的始作俑者跑哪兒去了,肚子的確有點餓的衛天藍坐在餐桌前,用一種奇異和感動的心情開始享受他的豐盛早餐。
忽地,早餐才吃到一半,一聲高亢的女人尖叫聲乍然劃破寧靜平和的氣氛,十分恐怖地從屋內的某處傳來。
衛天藍的胸口,一緊,丟下刀叉,立刻從椅子上起身,機警地搜尋著聲音的來源。
雖然他所屬的組織極度隱密,組織成員的身份也極受保護,但在陸續接手數十件的任務後,隨著他曝光的機會逐漸增加,難保不會有敵人發現他,並且積極來找他尋仇。
尤其是這次的任務一旦達成,將會阻擋到許多人的財路。別的不說,光從金三角的大本營到台灣的負責人、以及底下那些大大小小的毒品販售者加起來就不曉得有多少人。
事實上,在接手這件任務後沒多久,有幾次,他幾乎差點要死在暗殺者的槍口下,若不是他機警應對,恐怕此刻的他,早就已經死了不下五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