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啦,那個放棄只是暫時的。因為隔天他又打電話來了,再一次邀她和小豪出去玩。然而她可以為自己留下來的時間少得可以,而她的心緒混亂得過分……因此這一回她拒絕了他,他顯然不開心了,但夢笙才不管他開不開心呢。氣死最好,這樣我就用不著嫁你了!她有些孩子氣地想。
不幸的是,李均陽的神態十分堅韌,並沒有那麼容易氣死。只是一眨眼間,她結婚的日子便已經到了。
他們是在地方法院公證結婚的。禮堂很小,除了法官和證人之外沒有觀眾。她茫然地听著他宣讀他的誓言,任由他將婚戒套在她的手指上。這一切來得太不真實了!她幾乎以為自己是一個觀眾,正看著一部荒謬的電影。但這一切全是真的,再真也沒有了。法律上記得明明白白,她已經是他的妻子……這個想法使她顫抖。李均陽看了她一眼,看著她空茫的眼楮,嘴角不覺一緊。但他沒有說些什麼,只是簡單地道︰「上車吧。」
「去哪里?」
他微笑了。「到時你就曉得了。」他發動了車子。
夢笙困惑地看著他。笨,他做了些什麼安排,你怎麼連問都不問一聲?這下可好,被他給載去賣了都不知道!她困惑地咬住了下唇,雖然她清楚明白地知道,這人要是不肯說的話,便拿挖土機去挖也挖不出什麼來,但她還是忍不住要再試一次︰「喂……」
「不要吵,夢笙,就要到了。」他的聲音里帶著笑意,而那笑意里的溫暖宛若春陽。夢笙情不自禁地顫抖了。老天呀,我究竟做了些什麼?嫁給了這個有著這樣可怕的聲音和笑容的人,老天呀!
車子在兄弟飯店前停了下來。她這才知道他安排了個婚宴。步入那裝飾精美的房間時,她驚愕地發現︰每一個人都在那里。當然有一些人是她認得的,但對她有所意義的人,羅志鵬、杜綾、月梅、小豪,還有她才認識沒有好久的、李均陽的管家秦太太。她一直到了最進才知道李均陽沒有其他的親人,一直獨居在東區的一棟豪華公寓里。單身漢的日子過起來大概是挺不方便的,何況他常常要出差,所以就給自己找了個全天候的管家。長久以來,這位秦太太無異已是他的家人了。夢笙見過她一次,對這位慈和的中年婦人印象很好。現在,小豪正被秦太太抱在懷里,睜著好奇的大眼東瞧西瞧。
淚水涌進了夢笙的眼眶。這太荒謬了!一個婚宴!在她整個生命都給搞得一團糟的現在……她迅速地別過臉去,以免他們看到她眼中的淚光。李均陽抓緊了她的手腕,臉色突然間變得異常陰郁。
「表現得快樂一點,夢笙!」他的話是自齒縫間迸出來的,雖然,只有她听得到他說了些什麼。
「可是我一點也不覺得快樂啊!」她呢喃著,听到他沉重地嘆了口氣,「而你希望我們所有的朋友都知道這件事,是不是?」
夢笙沉默了一下,然後努力擠出了一絲微笑,向每個人迎了過去。真開始試了,其實也就不難。香檳酒給了她很大的幫助。何況每個朋友都那麼真摯地朝著她微笑。
最興奮的莫過于月梅,她小鳥一樣地來到夢笙身邊,吱吱喳喳地稱贊她今天看來有多麼美麗,又對她的「嫁得金龜婿」稱羨不已。「他真體貼,不是嗎?」月梅高興地說,「他給你們安排了這麼個宴會,邀了所有的朋友,可單單不告訴你,為的是要給你一個驚喜。唉,我早就知道事情會是這樣的!那天在餐廳里看到你們兩個的時候啊,我就曉得啦!真浪漫,不是嗎?」她的詩人氣質又發作了,而夢笙只好唯唯應是。她和月梅一向是無話不談的,但這次她什麼也沒告訴她。也許是因為這痛苦太深長,太無奈,也許是因為說了也于事無補。月梅愛作夢,就讓她去做吧。她不想破壞她的想像,也不想教她為她煩惱。
婚宴很愉快地進行著。這不是一個餐會,而是一個茶會。連午餐都稱不上。雖然,那麼多的點心、果汁和雞尾酒也夠喂飽每個人了。夢笙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香檳,開始變得非常快活。她笑個不住,听到每句話都笑個半死,對每個來對她說恭喜的人粲然微笑,直到李均陽突然來到她的身邊。
「我和你說過了什麼?」他的聲音溫柔似水,「你今天很美。」
她因他的贊美而臉紅了。「謝謝,你今天也很帥。」她笑嘻嘻地說。在深沉的酒意里,整個世界仿佛都化成了香檳泡沫。她整個人輕飄飄的。
「你醉了。」他帶著笑說,「我想我們該走了。」
她醉眼迷蒙地看他,一個問題突然躍進了她的腦海。「喬丹麗怎麼沒來?」
「我又沒邀她。」
「噢。」她打了一個酒呃,突然間覺得整個世界都開始轉動了。整個星期以來的緊張和無眠開始向她討債,在酒精的輔助下,她突然間再也沒有爭戰的力氣了。「我好累。」她低聲說,然後就一頭軟倒在他的懷抱里。
她模模糊糊記得自己被塞進了車子里,然後是一雙有力的手臂將自己抱了起來,走人臥室。她清醒了一些,開始含糊不清地問︰「小豪?小豪呢?」
「秦太太看著他呢,放心吧。」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于是她安心了,再一次沉入夢鄉。
醒來的時候,她有一剎那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而後她想起來了︰這是李均陽的公寓。她慢慢地睜開了眼楮,四肢仍然因這些日子的疲累而酸痛不已。天已經黑了,臥室里亮著一盞柔和的燈。李均陽就坐在床邊看報紙,窗外有車聲隱隱流過。
听到她翻身的聲音,李均陽放下了報紙。「你可醒了,真能睡啊。」他的聲音里帶笑,而她情不自禁地羞紅了臉。
「幾點了?」她問,一面坐起身來。絲質的被單從她身上滑了下來,露出她赤果的肌膚。她本能的低下頭去瞧了一瞧,驚駭地發現自己竟然是全果的!夢笙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忙不迭將被子重又拉了上去。她的心髒狂跳不已,指尖情不自禁地發抖,卻連瞧也不敢瞧他一眼。
「已經八點了。」他慢條斯理地回答她的問題,但語音里情不自禁地帶著笑意。這使她更窘,忙要轉移話題︰「小豪呢?」話一出口她便真的擔心了︰她居然睡了整整一個下午!小豪看不到媽媽會怎麼樣呢?
「秦太太一個小時以前就把他給哄了上床去了。放心吧。」他說,眼光慢慢地瀏覽過她。那單薄的絲被子將她玲瓏的身段襯托得一清二楚,教她想躲都躲不了。夢笙狂亂地避著他的目光,不穩地問︰「我的衣服呢?」
他指了指他身邊一張椅子。「那不是?」
夢笙驚嚇地倒抽了一口冷氣︰「你……難道是你……我是說……」她的臉燒得火一樣紅了,偏他笑得那麼壞,像一只偷吃了魚的貓。「當然哪,不然還會有誰?總不會是你自己吧?」
夢笙恨得牙癢癢的,恨不得一巴掌摔掉那個可惡的笑容。她防衛地抬起了下巴,強自鎮定地道︰「好吧,那時我是喝醉了。但現在……能不能請你出去,好讓我換衣眼?」
他抬起了一邊的眉毛。「為什麼?我是你丈夫啊。」
她驚得心跳都要停止了,睜大了眼楮只是瞪著他。不,他不是當真的!他不可能是當真的!他自已說他要的是小豪而不是她,怎麼現在又……她緊張得手心出汗,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臉上那嘻笑的神情不見了,眼神變得深沉了,呼吸變得濁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