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時候,面如土色、全身抖個不停的溫馨,實在沒有半點兒心情欣賞,車一停穩,她就立刻趴在後座上吐得一塌糊涂,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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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上飛機遠去異國的楚君之,打扮得和上次到「日翔」時完全不同。簡潔大方的服裝,雅致漂亮的發型,一位白領女性的獨特氣質盡顯,只是,神色有些落寞,最後不抱希望地遙遙往外望了望,然後轉頭走向登機口。
「之之!」簡直有些氣急敗壞的叫聲傳到耳邊,楚君之略有些驚疑地站住了腳。直到再次清楚地听到熟悉而急切的呼喚聲,才將信將疑地轉過身,第一眼就看到人群中向她奔來的哥哥。
那個永遠西裝筆挺、氣度從容的哥哥現在滿頭的大汗,頭發也亂了,衣裳也皺了,儀態也沒了,沖到面前時,張張口,卻說不出話了,連連喘了一分鐘,居然還沒有回過氣來。
楚君之卻輕輕地笑了起來,一瞬間仿佛時光倒轉,多年前那愛打愛鬧,弄得一身髒污,被媽媽訓斥卻還得意傻笑的哥哥;那個平時規規矩矩,卻會為了保護她和一幫孩子打架的哥哥;那些幾乎以為已經淡忘、必然永成記憶的歲月,似乎又浮現在眼前。微笑綻開的時候,卻又忍不住想要板起臉來問︰「你為什麼不早來?」
正好,楚君宇這時也剛好喘過氣來了,面紅耳赤地問︰「你為什麼不早通知我?」
兩個人同時問出來,又同時笑出聲。然後楚君之把手直伸到楚君宇鼻子下頭,「禮物呢?」
「禮物?」楚君宇傻著眼干笑兩聲。
楚君之的臉色則冷了下去,不怎麼開心地哼了一聲。
楚君宇一手拉住她,「跟我來。」
他拖著楚君之直奔機場的數個小賣部,往往是看也不看數目,就直接從皮包里抽出一打鈔票往外一扔,「所有的巧克力都打包。」
五分鐘以後,楚君之望著面前堆成小山樣的巧克力,瞪大眼楮,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楚君宇繼續干笑,「你一向喜歡吃巧克力,全帶到法國去吃吧。」
楚君之斜睨他一眼,「法國沒有巧克力嗎?」
楚君宇接著笑,不過這時笑得有些苦,看看一大堆巧克力,想象一位年輕漂亮的女白領拖著四五個大號塑料袋的巧克力下飛機的樣子,更加心虛起來。
楚君之輕輕拿起一塊巧克力,剝開漂亮的彩紙,小心地咬了一口,又苦又甜的滋味立刻滿溢舌尖。她忍不住微微一嘆,卻又輕輕一笑,「已經有七年了,這是你第一次親自為我買禮物。」
楚君宇一怔。
「以前每次送的都是百年老金號慶福記的金飾,我猜應該是你的助理按照你以前提供的資料挑的禮物吧。如果是你,再怎麼樣,也不會沒品味到每年都送相似的華貴卻俗氣的首飾。」
楚君宇望著妹妹臉上的笑容,略有些忐忑地問︰「你喜歡的,不是那一家的金飾嗎?」
楚君之微微一笑,「你真的太忙了,忙得忘記我已經長大了,十六七歲的少女,會覺得金飾燦爛漂亮,無比艷羨,可我現在,已經有二十四了。我已經有足夠的力量購買我喜歡的首飾,我想要的禮物其實很簡單,就像很多年前,你參加校運會長跑,累得半死回家,卻還記得在半路給我買回的那根棒棒糖。」
楚君宇的眼神漸漸沉靜下來,聲音也是低沉的,「對不起,之之,我……」
「這位先生,你們的巧克力已經裝好了。」售貨小姐帶著燦爛的笑容,把四五個大袋子一起拎著送過來。
楚君宇有些難堪地一笑,伸手接過來,才對楚君之說︰「之之,今年的禮物我暫時先欠你的,你現在喜歡什麼,告訴我,我保證親自挑選,等你回來時,補送給你。」
楚君之卻一伸手,又從楚君宇手里把袋子搶過來,「禮物你不是送了嗎?」隨即微微一笑,「我喜歡的,不就是你親自挑選,親自買來送我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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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馨大吐特吐之後,全身發軟地靠在機場外面的大柱子上,最後連站也懶得站,干脆席地坐了下來,背靠著漂亮的大理石柱。夜風吹來,一陣陣發寒,她本能地雙手略略環抱,一邊喝著西北風,一邊有氣無力在心里埋怨自己的多管閑事。
眼前忽然一黑復一亮,接著身上一暖,一件西裝帶著男性特有的體溫,忽然間就將她的身體緊緊包圍,再然後是一個身體,也同樣大大方方地挨著她席地坐了下來。
溫馨老實不客氣地把西裝用力地拉緊一點兒,斜眼瞄了瞄楚君宇顯得有點兒單薄的襯衫,絲毫沒有良心不安地說︰「大總裁,你的車被拖走了,明天一定會收到很多罰單,搞不好連傳票都有。」
楚君宇根本不在乎,剛才一路飛車,又以驚人的速度疾跑進機場找人,心理和生理都十分緊張疲累,這一放松下來,也同樣懶得動彈,往後一靠,半眯起眼楮,「你罵吧!」
「罵什麼?」溫馨莫名其妙地問。
「罵我市儈無情,連自己親妹妹的生日都忘了,連自己至親的人將會獨自出國都不知道。」楚君宇學著溫馨挪動身子,找了個較舒服的姿式。
「我又不是你妹妹,我罵你干什麼?」溫馨不以為然地頂他一句,然後仰起頭,自顧自地看那漫天繁星去了。
楚君宇微微側頭,看向她靜靜凝視夜空的臉,心情忽然間異乎尋常地平靜下來,聲音也十分沉靜,「為什麼這樣做?我以為你討厭她。」
「我是討厭她啊,所以才不買禮物給她。」溫馨漫不經心地答。
「溫馨!」
這一聲喚異常低沉,卻又異樣莊重,竟震得溫馨也不由得坐正了身子,側頭向楚君宇看去,看到他眼中一片深深的沉靜,原本滿嘴的嬉笑胡鬧話忽然間就忘了個干淨。沉默只是一瞬,她隨即輕聲說︰「你生日的時候,她打電話來找你。在她生日的前一天,她又特地上來找你。明明是大公司的高級女白領,來見當總裁的哥哥時,居然打扮得那樣俗艷,動不動亂發脾氣。看了電腦里的資料,我知道你們的親人都在北方,在本城只有你們兩人,而你每年一到她的生日,雖然肯定會人到禮到,不過,基本上也一定是助理買的禮物。于是,我就猜,對于一個妹妹來說,在這孤寂的城市里,惟一能干的哥哥,一定是最親近、最想依賴,也最渴望被重視的人。所以才把你的生日掛在心上,卻又在她即將遠行和生日到來的時候,想要用她的方式,提醒你注意她。」
楚君宇忍不住用力把頭往後一撞,踫在石柱上,砰然有聲,嚇了溫馨一大跳,楚君宇卻像感覺不到疼痛,「是我不好,這些年來永遠都只會忙著事業,永遠都只知道工作,居然以為只要逢年過節、生日喜慶時禮到人到,就算盡到親情義務了。如果不是你,也許我永遠不會靜下來听听我自己的妹妹真正想要什麼。」
「不是你的錯。你是個很有情的人,連少時的朋友,貧微時的同學,都還掛念在心,雖然只是記在電腦上,讓助理幫著安排,但這份心意,是真的。而且我也問過同事了,以前你的幾個至親生日,你是從來不用提醒的,只是最近真的是太忙,才會偶然忘記。不要對自己太苛刻。」溫馨一邊柔聲勸,一邊在心中駭笑,不敢相信說出這種體諒溫情話語的居然是自己,可是心里明明不以為然,可不知怎麼,口不對心地,就是不斷地說出這樣安慰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