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想愈不痛快,鐘鈴鈺的烏鴉又開始亂飛亂叫。
另一方面,涂磊鋒在心里也對鐘鈴鈺作了一番評比。他見過許多比她更美麗更迷人的女性,在他眼里,鐘鈴鈺勉強算得上是個黃毛丫頭,但每次見著的她,渾身凝聚一股精力,生氣也好、工作也罷,處處充滿朝氣。面對公司里的流言,她既不退縮,也不澄清,維持一副與我何于的姿態,宛如別人口中的女主角非她鐘鈴鈺是也。
最讓他對她記憶深刻的,算是她無懼的在眾人眼前伸手跟他討賠償費;她的舉動著實出平他的意料之外,他想不到竟有人為了錢連面子都不要。
鐘鈴鈺是第一個怕也是最後一個,令他大開此眼界的人!
「你的衣服還好吧?」他終究還是跨出沉默。
鐘鈴鈺延續快僵掉的笑靨,忍氣吞聲道;「嗯!還好。謝謝經理的關心。」還敢提她的套裝,她的火氣不禁又上升幾度。
對于公司無孔不入的傳言,你有沒有什麼看法?」
她不查他有此一問,腦中產生短暫空白,楞楞地看著他。三十秒過去,她的腦子才恢復運轉,開始消化咀嚼他的話。她——直以為他是不知遭那些閑言閑語的,畢竟他從沒表示過什麼。原來他一清二楚,跟她一樣當只將頭埋在沙中的鴕鳥。
「沒什麼看法,公道自在人心。」
「你說的沒錯,公道自在人心。可是我是一個經理,又剛進公司不久,這些流言難免對我的風評有不好的影響,我希望你能去澄清一下。」顯然他是在以上欺下了。她愈是一副不在乎樣,他就愈要讓她在乎。
听完涂磊鋒的一席話,鐘鈴鈺的怒氣瞬間滾燙直達沸點,嗶嗶嗶聲在胸中回蕩不去。手中的文件已快被她抓爛。
不管了、不管了,就算是被炒魷魚她都不管了。土可殺不可辱,今天她就要跟他算清每一筆帳!
「我、告、訴、你!」她一字一字咬牙切齒地吐出。「要澄清流言,請你自己去澄清,我不屑也不爽澄清!還有,我和你一定、肯定、注定犯沖!每次遇見你,好事不上門也罷,偏偏壞事一件接著一件。先是我的套裝,再來是我的全勤獎金,現在更賠上我的名聲,真是不順到極點。以後我們路歸路、橋歸僑,能閃你多遠,我就閃你多遠!所有的瓜葛到此為止!」一股作氣發泄完畢,她高傲地抬了抬頭,不等涂磊鋒有任何反應,轉身帶上門離去。
就算明天她就離開公司走路,她也認了。頂撞上司本就不對,她又是加諸在私人恩怨上頭,無論怎麼算,最後理虧的鐵定是她!
一退出涂磊鋒的辦公室,同仁皆拿一雙興味十足的眼神打量著她。剛發完飆的她,頰上的怒火尚未降溫,一副「惹我者死」的凶神惡煞樣。不理會投射而來的目光,她拿著文件,往業務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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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企劃部的小金!真是稀客稀客啊!」剛踏進業務部,尊貴的帽子馬上從頭頂扣下來。發聲者,正是她那大學損友——曹亞綺。
當一天和尚,撞一天的鐘,她還是有她的原則。將文件交付後,她晃到曹亞綺身邊,一語不發。
「怎麼了,誰欠你幾百萬沒還是不是?臉那麼臭。」通常鐘鈴鈺會一臉大便樣,十之八九跟她的錢老爺有關。
適時下班時間剛到,鐘鈴鈺拉了曹亞綺就走。一路上,她像個蚌殼,嘴巴鎖得緊緊的,不說話也不睬人。
迎面,她最不想看見的人,又出現在她視野內。
鐘鈴鈺雙眼直視前方,打算當作沒瞧見。不料,身邊曹亞綺卻發聲了。
「涂經理,下班要準備回家了是嗎?」
「嗯……」涂磊鋒的視線由曹亞綺飄向一旁的鐘鈴鈺。話尚未說完,曹亞綺搶先截去︰
「不知道涂經理肯不肯賞光,陪我們姐妹倆一同共進晚餐呢?」
罷听完話的鐘鈴鈺眼楮突地睜大,望向曹亞綺的臉,寫著「有沒有搞錯」的語氣神態。今天的她已經夠鳥了!
鐘鈴鈺臉部表情的千變萬化,恰巧盡收涂磊鋒的眼底。
"好啊!有美女相陪共進晚餐,更可促進食欲呢!」他本想婉言拒絕的,卻在瞥見鐘鈴鈺嗤之以鼻的表情後,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回轉。她愈不想他去,他就偏要去。
鐘鈴鈺的一臉大便,本已臭氣薰天,听完涂磊鋒的回答後,臭氣已無孔不入的傳百里。「那你們去就好,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要和他共進晚餐,不如先殺了她較痛快。
"小金!別這樣嘛,一起去啦!」曹亞綺開始發揮她的纏功。
平時這招是鐘鈴鈺的克星,克得她死死的。可此一時彼一時,有楣神相伴,她不會笨得往井里狂跳。
"不要!」固執得像一頭牛,怎麼拉都拉不動。
「看來今天好像有人踩到鐘小姐的導火線。」涂磊鋒不怕死地在一旁煽風點火。
不客氣地回敬他一眼!他敢說,她可不敢听。
「你再鬧,我就跟你絕交喔!」曹亞綺在鐘鈴鈺耳邊悄聲道。
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連一旁的涂磊鋒都沒發現。
「小金,你到底去不去?」曹亞綺聰明地給鐘鈴鈺一個台階下。她的殺手 ,連鐘鈴鈺也不敢領教。
「好吧!既然有人非我不去,那恭敬不如從命。」屈服在惡勢力底下,是不可取的,但若領教過曹亞綺非人哉的絕交手段,跟楣神吃一頓飯,還算是較輕的酷刑。不是有句話說,兩相權衡取其輕,她總不好違背古聖先賢的八股理論。
何謂曹亞綺非人哉的絕交手段呢?以同住一個屋檐下的她為例︰曹亞綺會將她的東西亂丟,除了臭襪子、髒衣服,連貼身衣物也不放過,她高興丟哪就丟哪,客廳、廚房、飯廳……都有可能,就是該丟的地方她偏不丟,不該丟的地方她姑娘就是不害躁的亂丟一通。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在她睡覺時,她會故意將電視聲、音樂聲開得震耳欲聾;每天擺著一張晚娘臉;故意洗澡時不關門,嚇她也嚇別人……總之,她會用盡鎊種辦法讓她待不下去,好將她趕出門。也該怪她自己沒志氣,每次先低頭的總是她。
就這樣,一頓飯吃下來,都是曹亞綺和涂磊鋒在對話,鐘鈴鈺非必要絕不開口,每次開口絕對講不到三句話,每句話講不到三個字,大都是︰喔、嗯、對、不錯、沒有、沒意見……之類無關痛癢的語助詞。對人基本的態度與禮貌她還是有的,畢竟人家問她話,總不好沒反應。她肯答應來吃飯已經是忍氣吞聲,可沒人規定她不能不開口講話吧!
她一直很努力地埋頭苦吃,完全不理會曹亞綺和涂磊鋒在閑扯淡些什麼。她沒興趣,更不想加入。她的眼神一直四處游移,從餐廳的布置擺設,服務生的外貌,客人的舉手投足、穿著打扮,都在她的研究範圍。她還能有這樣的好興致,該說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吧!剛才的肚子尚積壓著一堆大便,魷魚又炒定了,再怎樣煩惱也無濟無事,今宵有酒今宵醉,才是她鐘鈴鈺的本性色彩。
不經意往隔桌望去,在她的右前方桌,一個男子背對著她而坐,不知為什麼,男子的背影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像極她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那背影。
男子的對面坐的也是個男的,可那個男的她卻不識得。她收回視線甩甩頭,或許是她自己一時眼花、精神錯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