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坐上駕駛座的那一刻,腦海中下禁浮現適才的童年夢境。
她冷冷嗤笑一聲,轉動方向盤,將車子駛出車庫。
「照顧我?現在到底是誰照顧誰啊?」
二十年的變化如此之大,商語清當初的承諾仍深印在腦海里,但如今一切卻人事全非、往昔不再——
香港四季飯店
近年來頗受各方人士喜愛的新興四季飯店,為了迎合年輕族群及觀光客的需要,不但開闢了舞廳、酒吧,還開放會議廳出租,以貼合過境旅客的商務需要,加上住房價格公道,所以廣受商界及年輕一代的喜愛。
前不久,飯店更改經營制度,全年無休開放飯店內的設施,工作人員也輪三班制,所以盡避現在已是凌晨三點多,可飯店內的人潮依舊熱絡,讓人感覺不到黑夜與白天的分別。
當辛情抵達飯店時,正好是她所承諾的半小時後。
此刻的她站在呂4號房門前,正要抬手敲門時,精美的門扉卻自動打開,露出商語清松了口氣的面容。
「謝天謝地,你終于來了。」商語清忙將她拉進門,一臉無奈的指指房內,「你接手吧!我快被她煩死了。」
「好。」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一向由她搞定。
她天生冷漠無情,不當劊子手還真是浪費人材。
商語清十足信任地拍拍她的肩,「我在這邊等你,待會一起吃飯吧!」
「我現在沒食欲……」見他露出心煩的神情,辛情不由得心軟,「好吧!等會兒一起吃飯。」
二十年前,她怎麼也料想不到今日兩人竟會地位互換,自己還搖身一變成了專幫商語清擦的老媽子,憑著兩家的好交情及兄妹情份,她也只能義無反顧地肩負起一切。
如今想來,這一切值得嗎?答案顯而易見。
「嗚……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帶著哭調的女音隨著辛情的步步靠近而越加鮮明,「我不是那種市儈的女人!」
辛情踏進布置得美侖美奐的主臥房,空氣中隱約還殘留一絲激情氣味,惹得她頻頻皺眉,卻無力改變商語清自我放逐的生活方武。
「小姐。」見坐在床沿的女人哭得像淚人兒,辛情從皮包中抽出必備的物品——面紙一包,遞上前,「你長得這麼漂亮,何苦為一個天殺的男人掉淚呢?」
「你是誰?」女子心生警戒。
辛情僅消一秒鐘便將女子的樣貌打量清楚,她看來嬌弱,有著不食人間煙火般的柔美,真是個容易拐騙的獵物。
商語清追求女人的招術百年不變,送花、共進晚餐、飯店開房、半夜急Call她到飯店解決「麻煩」。
今天的「麻煩」是眼前這單純甜美的女人,看來是比以往還好對付的角色,應該不需使用太激烈的手段,柔性訴求通常可以達到百分百的效果。
「唉!我是誰?」辛情一臉哀怨地望著門外,「我是那個男人的老婆。」
「老……老婆?!」女人嚇了一跳,手足無措地急忙解釋,「我……不關我的事,是你老公他……」
「我知道。」辛情拉下她慌張的小手,輕輕拍了下,「我了解他見一個愛一個的個性,你不會是他的唯一,也不會是他的永恆。」
女人咬著下唇,含淚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他條件那麼好,一定是……可是我不是存心愛上他,我……我不要錢,我只是因為……」
辛情以指點住她的唇,「不值得,你的愛應該留給更好的男人,他——不值得!」
「那……你為什麼可以忍受他?」
女人不解,心想這對夫妻也太奇特了點,老公外遇,老婆卻冷靜得像塊冰,真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辛情幽然一嘆,「還用說嗎?那當然是因為……跟你一樣的理由。」
「你……」女人鼻一酸,眼淚又開始泛濫,「好可憐喔!」
有這種愛偷吃的老公也就算了,還得親自出馬為他擦,這種任勞任怨又賠上一顆芳心的女人實在是太悲慘了!
苞她比起來,自己不過是提早認清了這男人的嘴臉,有什麼損失呢?
「是啊!我常這麼覺得。」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半夜被人從溫暖被窩里挖起來,只為替他想辦法「趕人」,而這樣的日子她竟然習以為常了。
女人抹抹淚,將面紙遞還給她,「我想你比我還需要這包面紙。」
是啊!她當然比誰都需要!
只是她已經練就了欲哭無淚的神功,再多面紙也無法彌補失去的睡眠及心傷。
辛情接過面紙,順道從皮包里抽出一張支票。
「小姐,我不知道該怎麼補償你,這只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請你務必收下,好嗎?」
迎視她真誠的面容,女人擦干淚,微微一笑,默默收下支票,不忘好心勸說︰「太太,這種爛老公,你還是早早離開他吧!」
「我會考慮。」辛情回以敷衍一笑。
若她與商語清沒有太親近的關系,早就拍拍走人了,只可惜他們之間的關系是旁人想像不到的深入——商、辛兩家既是世交又是姻親,她擺月兌得了嗎?而除了這個……還有她個人的因素。
女人離開後,辛情嘆了口氣,坐上床沿。
「你是怎麼跟她談的?為什麼臨走前她還瞪我一眼,罵我是該下地獄的男人?」
商語清在女人離開後隨即進入房間,對剛才的情況提出疑問。
辛情冷冷地彎起唇,「你今晚扮演的角色是一個愛偷吃的老公。」
商語清一愣,隨即失笑,「我記得上回我的角色是一名患有愛滋的同志,今天我終于變回正常人了。」
「對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手段。」辛情站起身,伸手撫平身上衣物的皺褶,「你的麻煩解決,我們走吧!」
「去哪兒?」
辛情斜睨他一眼,「清哥,你當真貴人多忘事,不是要吃飯嗎?」
「是是是。」商語清彎起手肘邀請她,「每次都要你幫我處理麻煩,請你吃頓飯也是應該的!我記得樓下有間台灣永和豆漿,一起去嘗嘗吧!」
辛情看著他彎起的手臂,無奈的挽住他。
「清哥,我只求一件事……」
「不要再有下次了。」商語清簡直是倒背如流,「我努力、我盡量。」
「算了,你的保證不值錢。」
否則,她又何須扮演六年的清道夫角色呢?
凌晨四點,坐在熙來攘往的餐廳內啃油條、喝豆漿,辛情一時間竟分不清是在吃早餐還是宵夜,看著食欲大開的商語清,她連吃小籠包的也沒有。
「清哥,你餓很久了?」大概是「床上大戰」消耗他太多體力了吧!
商語清僅看她一眼就知她在想什麼,「我只是沒吃晚餐,不是你想的那樣。」
辛情牽動嘴角,語出諷刺,「不錯嘛!現在連我腦子里想什麼都看得出來了,再過不久就會進化成我肚子里的蛔蟲了。」
「我知道半夜吵醒你是我不對。」商語清伸手招來服務生,「請給這位小姐一碗海鮮粥。」
「清哥,我吃不下。」
「你現在如果不吃點東西墊胃,等會兒直接到公司後也一定會忙得忘了吃,你的胃就是這樣搞壞的。」
細心關懷中帶有一絲責備,商語清深知她認真負責的個性,也明白她有多不會照顧自己身體。
「這陣子胃比較不痛了。」
拜大姊與商語默的好事將近,加上最近半夜出動幫他處理「麻煩」的次數變少了,連帶也安撫了焦躁的胃部。
「哪天你不再按著胃部強忍痛楚時,我就相信你的話。」
商語清幾乎是從小看著她長大,她一忙起來就啥都不顧的態度,他怎會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