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對不是個可怕的殺人犯,不是個罪無可赦的壞蛋,因為那些被邪念蒙蔽雙眼、侵蝕心志的壞蛋不會有一張寫滿坦蕩的面容,更不會有一雙清澈得讓人一眼就看穿的黑瞳。
應于言凝望著她,站在他身旁的她是個嬌小柔弱的人兒,可是她眼中迸射出的熠熠光采
卻是那樣地耀眼迷人,無端地平撫他激動、慍惱的心情。
拿她的執拗沒辦法,也因為她那句沒來由的謬贊,讓他的心注入了點點的快樂氣泡。
「好吧!你想談什麼樣的交易?」
「很簡單。」她抿起了笑,知道她成功的說服他的頑固,「我喜歡你的好手藝,反正現在你也無處可去,那你就留下來當我的管家如何?」
「管家?!」無可自抑地低吼聲從應于言的口中爆出。
他直直瞪視著無懼迎視他的美麗女子,腦中再一次浮現那個依舊不可解的疑惑———她究竟是何方神聖?
第三章
一直縈繞在應于言腦海間的疑問直到十天後才得到真正的解答。
應于言捧著端盤,佇立在掛有「明映澄醫師」名牌的診療室門前,努力瞪大眼楮,似想那塊名牌看穿。
注視了好一會兒後,他像是放棄的垂下雙肩,不由得喃喃低語起來,「醫師……我怎麼沒想到她居然會是心理醫師……」正當他要抬手敲門進去時,冷不防地接收到一道專注的凝視,當下他立即反應往視線投射而來的方向尋去,對上了一雙圓亮,眼底盛著掩不住興味的年輕眸子周恩恩一見到應于言回應她的注視,開心的彎唇一笑,微微抬手向他打招呼示意。應于言感到有些頭大的撇過臉,這些天來一直把他當作稀奇之物不斷打量他的年輕女孩,還真是讓他感到難以應付。
擠不出一絲真誠淺笑,他立即抬手以指關節敲了下門板,緊接著推門而入,「明醫師,你要的咖啡……」「明醫師,你一定要幫幫我。」一個年輕的少女滿臉的苦惱,雙手攀住明映澄的手臂,猶如救生圈一般的緊抓著不放,聲調急切悲哀的請求。
明映澄瞪了眼被她緊抓不放的手臂,不著痕跡地拉開她的手,溫和的笑緩緩浮現于唇角,「慢慢說,你希望我怎麼幫你?」
「醫師我……」女孩有些焦躁的垂下眼,略帶神經質的啃咬起指甲來,「我懷疑……我覺得我……我得了憂郁癥。怎麼辦?醫師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應于言沒料到他一進門所見到的就是診療正在進行中的情況,他衡量了一下,確定這不是送咖啡進去給明映澄提神的好時機,正打算悄悄退出診療室時,卻听見明映澄不帶一絲感情起伏的回答———「你想知道該怎麼辦?」
注視了女孩好一會兒後,她掀起了唇片,所有狡黠心思隱于心底,「好,我問你,台北市最長的一條路是哪一條?」年輕女孩忘記困擾,忘記顯露出傷悲表情來,一臉茫然的吶吶回答,「是南京東路還是忠孝東路?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隨便啦!總之,你認為自己患了憂郁癥是不是?」女孩用力點頭,想起她上門求助的主要原因,「明醫師,你一定要幫幫我……「好,沒問題。」她點頭,一派認真的模樣,「嗯——我看就忠孝東路好了。」「什麼?」女孩猛眨眼,不解她話中的含意。
明映澄巧笑倩兮地迎上女孩迷惑的眼瞳,「你去把忠孝東路走個九遍後,還認為自己有憂郁癥的話,到時候再回來找我吧!」女孩臉上呈現出短暫的恍惚,直到她反應過來,臉上掠過一陣青一陣白,「明醫師,你這是什麼意思?」「幫你解決問題呀!」她不以為忤地面對她的捉狂情緒,「乖,听話,听醫師的話準沒錯,去把忠孝東路走個九遍後,你還是覺得你有憂郁癥的煩惱的話,我隨時都歡迎你上門找我解決問題。」「你!」女孩的胸前劇烈起伏,憤而站起身,鄙夷的瞪了明映澄一眼,「哼,我還以為你會是個專業的心理醫師,原來你也衹是騙吃騙喝的爛醫師,我看透你了,以後我絕對不會再上門來!」女孩怒極的轉身往門口沖去,就連擦撞到杵在門邊的應于言也不自知,挾帶著渾身的火忿忿離開診所。
「慢走,不送了。」明映澄了無誠意的向門口揮手別離,這時才發現他昂藏的身影,視線往下瞧見他手中端捧的咖啡。
她舒服的賴在躺椅上不起,「你來得正好,快把咖啡拿過來給我,我需要提提神。」應于言擰著一雙眉朝她走近,高大的身影籠罩住她癱在躺椅中的身子,疑問迸出口,「你真的是個心理醫師嗎?」「怎麼,你有什麼疑問嗎?」她挑眉,朝他伸出手他鎮定的看她一眼,不快的撇撇嘴,「明小姐,沒有人教過你喝東西是不能躺著喝的嗎?」「你真像個老媽子。」她嘟嘟囔囔著坐直身子,「我坐好了,可以把咖啡給我了吧?」真是麻煩,連喝個咖啡他都要管,這些天來衹要被他抓到一滴滴不正確的生活態度,他會拿出嚴父的姿態好生訓誡她一頓。
照理說她應該要為自己找麻煩上門而感到後悔才是,但是……她卻不討厭他的婆婆媽媽嘮嘮叨叨,反而還覺得挺貼心的。
她微微一愣,認真的皺緊眉頭暗暗思忖起來,嗯,她該不會有被虐待狂吧?
應于言把咖啡遞給她,「心理醫師的職責是在為病人開解心中的結不是嗎?「你是對剛才我的診療方式有意見嗎?」他強烈的不滿已透過言語清楚表達出來。「你的確是不應該用那種敷衍了事的診療方式來開解那個女孩,她畢竟是內心有了煩惱才會上門求助于你……」「我不覺得我哪里做錯了。」不等他說完,她抬臉望向他,堅守自己的立場他深吸口氣。「像她那個年紀的孩子既敏感又多愁,你怎麼忍心把她推至門外而不關懷的需要呢?」「反正你就是對我的做法看不過去就是了。」她噘起嘴,心底流過一抹不快波潮。「我無權過問你的診療方式,我衹是覺得……」「覺得我無情又冷漠嗎?」她瞪向他,突然間有種想要掐住他脖子泄氣的沖動。「我看不懂的人是你才對吧?就是因為我知道她是個敏感的孩子,所以才會用那種方式逼走她,因為我知道她根本就沒有得到憂郁癥衹是多愁善感,敏感到自以為是的認定,其實她最需要的就是把自己的腦子清空一片,然後好好睡上一覺就行了。」說完一長串話後,明映澄厭惡的直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她明映澄做事一向都不需要對人作多余解釋,為何她就是偏偏不希望得到他的誤解,為什麼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嘩啦嘩啦的說明不停?「是嗎?」心理層面的問題他不懂,他衹是覺得她的診療方式……似乎不太恰當。「你還懷疑啊?」她沒好氣的瞥他一眼,「你知道何謂憂郁癥嗎?你知道罹患憂郁癥的人會有哪些方面的反應嗎?剛才的女孩說話明快確定,對自己的認定有著充分的信心,這跟患有輕微憂郁癥的種種癥狀都大不相同,這教我想相信她的話都難。「其實說穿了,她不過是因為青春期才引起種種猶疑不安罷了,與其要我勸她別胡思亂想,倒不如讓她去好好運動一下,累到腦子無力思考不是比較好、比較看得見成效嗎?」她咄咄逼人的解說讓應于言一時語塞,吞吞吐吐的說出自己的感觀,「雖然我不懂心理醫師這個行業,但是我認為心理醫師都是有義務去幫助那些迷失方向的人,我以為你會更用心去對待每一個向你求助的病人,而不是使用這些不當的手法逼走病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做法。」這個男人的腦筋還真是不懂得轉變耶,她就是喜歡這種自成一派的診療方式,討厭死那種死板板的講解、開導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