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激涕零的喊聲震撼了整個廣場︰「勒萊耶王千歲!勒萊耶王千歲!」
伊絲納罕陰鷙的目光落在君尚俊美得近乎邪氣的臉上,盡避相隔遙遠,君尚卻似乎有感應一般,鳳眼斜挑,長眉微聳,凌厲的目光迎著伊絲納罕的注視。
這樣的婚典,出乎伊絲納罕的意料之外,也同樣出乎君尚的意料之外。自己在皇宮之內得不到的尊重,在民眾這里卻獲得了補償。他笑了。
陽光下,那樣的笑容燦爛得眩目,眩惑了每一個注視他的人。民眾的呼聲更加高昂,朝臣們卻充滿了不安和壓抑。
君尚的目光掃過了他的兄弟,每一個臉上都充滿了敵視,每一個!
一絲寒冰一樣的怒氣迅速地從目光中迸裂,很快地又消散在陽光下。應該是早就料到了,卻還是要耿耿于懷。如果,在他的兄弟之中,能夠有一雙祝福的眼楮,那麼,他今日不會站在這高台之上,也許,他會如他娘親所願,安安靜靜地尋找一處僻靜之地……
可惜,只是如果!
他又笑了,說不上是慶幸,還是真的遺憾!那笑容,有著嗜血的殺戮之意,伊絲納罕悚然而驚!他的兒子,他一心想要保全的兒子,似乎並不能領會他的好意呢!他微微側過頭去,向著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投去一絲注視。盡避並沒有看到那一抹嬌小的人影,但是,他卻知道,她在!
想要告訴她︰他盡力了!只是,他並非萬能之神!他只能盡力,卻未必見效!
這一刻,有蒼涼暗生︰他,真的老了!
君尚的目光繼續游弋,仿佛是漫無目的地掃視,但是,他輕薄的精致的嘴唇卻抿緊了,她不在那里,她竟然敢公然違抗他的命令,沒有出現在那里!
典禮已經結束,他冷漠地轉身,並不理會那個刻意擺出端莊雍容姿態的公主,就挾著壓抑的雷霆之怒掠下蒼狼台,他要讓那個女人,付出違令的代價!他對公主的輕慢卻獲得了民眾更加強烈的擁戴聲,薩曼王國才是主人,主人就得這樣對待他的僕從!
沒有人注意到,蒼狼台上的公主那幾乎不易察覺的僵硬,因為,幾乎在君尚如蒼鷹般掠起的時候,公主就在侍女的攙扶下,得體而華貴地步下高台,被簇擁著離開廣場。
青蓮沒有走遠,當廣場上眾人散盡,她才從一個角落走了出來。她的表情是沉思的,也是陰郁的。她慢慢地走上蒼狼台,晚風溫柔地撩起她的長發,仿佛母親的手在輕柔地撫模著她。她仰起了頭,盡避眼淚就要流出來,但是,她不想哭,不想在這個異鄉客地哭泣!因為,還不是哭的時候!
「青蓮!」柔和的男人嗓音,在她身後低低地響起,她沒有轉身,也沒有低頭,只是更努力地睜大了眼楮,不讓眼淚得逞。
「青蓮,你考慮得怎麼樣了?」男人走到她面前,憐愛地望著她單薄的身體。
青蓮深深地吸了口氣,嘴角噙著一抹微笑︰「江陵王,謝謝你的好意。」
「然後呢?」江陵王宮不袂急切地望著青蓮的眼楮,似乎想要看出里面的內容。
青蓮眺望著天邊燃燒的雲霞︰「太陽落了,雲霞的色彩就會暗淡下去。」
「每一個夜晚的結束,都意味著新的黎明即將到來。」宮不袂飛快地說道。
青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波如水,蕩漾著無聲的感激。
爆不袂不由心潮澎湃,沖動地跨前一步,雙手握住了青蓮的縴手︰「青蓮,一切都會好的,皇上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過失。洛家軍已經正名,青蓮,是你回去的時候了。若是你不願意再過戎馬生涯,你可以……」
那是一種銳利的風聲,夾雜著一個男人暴怒的叫囂。身體的本能讓宮不袂在第一時間攔腰抱住青蓮貼著地面疾射出十幾米,但是,那種威脅依然壓迫著他,這一剎那,在他心頭有一個字反反復復地碾來壓去︰死!
他不敢抬頭,卻死命護著懷里的佳人,那是洛家軍唯一留存的命脈啊!那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株青蓮啊!護送公主來薩曼王國,他本就抱著九死一不生的決心,找到青蓮,保護青蓮,不僅是皇上要求,更是他此生最大的心願!
生死之間,他忽然感到雙臂一空,被他緊緊護著的青蓮滑如游魚,靈巧地擺月兌了他,迎著他甚至沒有機會看清的那個可怕的男人而去。
「青蓮!」他駭然驚叫,幾乎是同一時間,身體陡然倒射。但是,他不知道青蓮的輕功居然好到這樣的地步,他才動念,青蓮已經站在那個男人的面前。現在,他看清楚了,那個男人,正是剛才舉行了大婚慶典的勒萊耶王君尚。
那時,他覺得站在蒼狼台上的君尚是個天使;此刻,他望著仿佛從地獄中出來的魔鬼般的君尚,驚得說不出話來。但是,他很快就失聲尖叫起來,因為青蓮忽然做了個動作,她拉起了君尚的手,放在自己縴細而嬌女敕的脖子上。
「青蓮!」
「青蓮?」君尚幽深的眸子莫測高深,「他叫你青蓮?青蓮,才幾天的時間,你就和這個中原的大臣混得這麼熟了?熟到你竟敢違抗我的命令?熟到你居然可以和他同生共死了?」他的聲音到底泄露了他的情緒,銀發掩蓋下的額頭青筋更是將他的怒氣張揚得徹底。
青蓮閉上了眼楮。
「嘿嘿!嘿嘿!」君尚陰惻惻地怪笑起來,「死,我會那麼容易放過你?青蓮,你要為你今日的行為付出慘烈的代價!」
「放開她!」宮不袂揚聲喝道,「她是中原人,你有什麼資格這樣對待她?」
「什麼資格?從我救下她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是我的了!你問我有什麼資格?」君尚偏過頭,惡狠狠地盯著那張男性特征格外明顯的臉——眉色如墨、虯髯滿面,恍惚間,一張熟悉的面孔迅速地閃過,擁有這樣臉容的人,戰場上才更具氣勢吧!他忽然強烈地厭惡起來。
「小心!」青蓮身體陡然下沉,一腳踹向宮不袂,宮不袂吃痛,雙腿一彎,頭一低,一道寒光射穿了他的束發金冠,長發頓時披散下來。原來就在君尚大笑之際,他已經向他下了毒手。
「青蓮,你看到了沒有,我不會受你的威脅!只要有機會,我照樣能夠殺死他,就像捏死一只飛蟲!」他攤開了手掌,大拇指與食指之間,一只不知名的昆蟲早已變成黑色的污漬,他輕輕彈了彈,囂張又狂放。
「也許你正該這麼做,最好做得更徹底!」青蓮冷冷地說道,「你不是喜歡戰爭嗎?殺了他,再殺公主。中原與薩曼王國戰火再起。」
「你以為我不敢?」君尚眯起眼楮。
「怎麼會呢?」青蓮的聲音清涼得像夏泉,「有什麼是你做不出來的呢?包括——」她頓了一頓,才慢吞吞地啟唇,「害死你的母親!」
「你說什麼?」君尚掐住了青蓮的脖子,齜著白森森的牙齒。
青蓮漲紅了臉,卻平靜地合上了眼楮,錦葵般的睫毛在白皙透明的皮膚上落下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放開她!」宮不袂向前撲去,但是,君尚以更快的速度,更迅捷的動作帶著青蓮離開了蒼狼台,晚風中,只有他鬼魅般的笑聲還在空氣中蕩漾,久久不去。
青蓮被扔進了君尚的大床上,滿頭青絲凌亂地遮住了她的視線,她狼狽地想要拂開頭發,君尚已經飛快地傾覆到她的上面,將她圈禁在他的懷抱和床之間。她就像一只籠子里的小鳥,無處可避。盡避早就知道這一天終將來臨,她還是害怕得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