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是我有朋友送我兩張管弦樂的票,我……想請你一塊去看。」
「管弦樂?」桔梗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斬釘截鐵的回答,「不行耶!我今晚有重要的事。」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助教這家伙對桔梗有意思,只是追求的手段太柔和,向來感情遲鈍的桔梗根本無法體會。
這一點讓理惠十分的擔心。
「桔梗,你覺得助教這個人怎麼樣?」
「很好哇!」桔梗想也不想便回答。「人很溫柔又有禮貌、有學問又有涵養,和他在一起有如沐春風的感覺,很舒服。」
看桔梗露出甜蜜的笑容,理惠直覺的低叫︰「啊!慘了,完蛋了。」
「什麼慘了、完蛋了?」
「就是……那個……」理惠小小聲的說︰「學長昨天去了長野,參加全國杯弓箭比賽,要去三天耶!你不會有這麼一點點的……想他嗎?」
想他?她干嘛想那個超級大無賴、大痞子?她恨不得他最好不要回來。
桔梗輕輕的哼了一聲,「哼!他不在,我反倒覺得輕松、安靜多了。」
「啊——學長,你快回來呀!你再不回來,寶貝就要被別人搶走了。」理惠的哀嚎更加大聲。
桔梗睨了她一眼,根本就不想理她。理惠這家伙早已經不是她的知心好友了,她現在已經變成井徹的奴隸,而且還是手下第一號大將。
真不知道井徹到底有何魅力,將理惠洗腦得這麼成功?
「桔梗,晚上我們去原宿逛逛吧!好久沒去了。」嗯!她要听從學長的吩咐,二十四小時盯緊桔梗的行蹤。
「我沒空。」
「你要跟那瘦不拉幾、弱不經風的助教出去?」
「不是。」桔梗沒好氣的道︰「我有重要的事要和爸爸說。」
桔梗的確有重要的事要和她父親——伊集院槐談,而且,這是她的夢想。
前天,她照例去舞團練舞時,汀茗香老師語重心長的那一段話一直在她腦海中盤旋——
「小桔,你練舞練多久了?從五歲那年開始,到現在已經十五年了,你根基扎得好,是團里跳得最好的,難道你不想更往上爬嗎?這次俄羅斯舞團來日本甄選五名妖精,你為什麼不去?這是一個多好的機會,你知道嗎?多少舞者渴望爭到這個可以一舉揚名國際的機會?」
她知道,這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她想去,她好想好想去呀!跳舞是她一輩子的夢想,可是……
她是養女,她必須要報答爸爸的養育之恩,她必須要成為爸爸期許的商業界女強人,她必須要幫赤楊分擔家業,可是……可是……
她無法舍棄舞蹈家的夢想,即使只是短短的時間,只要能讓她站在舞台上,哪怕是曇花一現也好,那是她的夢呀!從小到大,惟一的夢想。
她要去哀求爸爸,即使得下跪懇求,只希望爸爸能讓她任性一次,只要一次就夠了。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連晚飯也吃不下,桔梗在房里不安的來回踱步著,直到管事富姨上來敲她的房門。
「二小姐,老爺回來了,正在逸蘭軒等你。」
「我知道了。」
逸蘭軒位在伊集院大宅的正後方庭院里,要走過一段曲折的木橋。以檀香木建成的逸蘭軒,給人一種神聖、莊嚴的感覺。
推開紙門,年已逾六十的伊集院槐就坐在榻榻米上,身後的牆上貼著一幅字畫,上頭寫著「永貞式目」法典,那是家訓。桌上永遠放著一盆小巧可愛的蘭花,以及點燃一盅沉水香。
桔梗乖巧的跪坐在榻榻米上的坐墊。
「爸,我……」
「你不要說了,你要說的我都知道。」伊集院槐低沉的嗓音有一絲憤怒。「你還記得家訓嗎?」
「記得。」桔梗咬咬下唇。「強者、勇者,和令人心服的道德。」
伊集院槐眸中犀利的寒光教人打從心底害怕,桔梗低下頭,覺得自己已經失敗了。
「什麼意思?」他冷冷的問。
「道德就是有仁義的武人,要把原則融入日常生活中,要敬神佛、忠君主、孝順父母……」說到這,桔梗的聲音已經哽咽,她知道,自己永遠都沒有辦法去違背爸爸的意思。
「你明白就好,不是爸霸道,而是伊集院龐大的家族事業需要你,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伊集院槐不再多說,便起身離去。
桔梗仍跪坐在地上,久久無法動彈。
她知道,她必須舍棄夢想……
她努力的忍著不哭,但仍沒有辦法制止,沒一會兒!她的臉上濕濕涼涼的,布滿了無奈的淚水……
她在哭,沒有聲音的哭泣……
☆☆☆
桔梗沒有辦法開心起來,憂郁鎖在她的眉頭。她變得不想說話、不想笑,只想把自己一個人孤立起來。
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走進她的心扉。
下了課,桔梗抱著包包漫步在東大校園里,天氣有點冷、風有點強,吹亂了她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她不想去舞團、不想回家,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她只想在這個世界上真正的消失……
突然,有一只手無聲無息的搭上她的肩,她的腦海里立刻蹦出井徹那無賴的笑臉,她如驚弓之鳥立刻彈跳開來。
「不要踫我!」她大叫。
「對不起……」助教站在那兒,無辜的傻笑著。
「是你。」桔梗不明白,為何自己的聲音里竟有一股落寞,心里頭那失望的感受是什麼呢?
「看來,我嚇到你了。」
「沒有……是我自己太敏感了。」
「你以為是井那家伙。」他十分的失望。
桔梗不語,她不想承認自己心里居然會惦念那猾頭的臭男生。
「我很擔心你,你這兩天看來很不快樂,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他太溫柔了,可這種溫柔她無法接受。
「謝謝。」
她只能給他這兩個字,無法回應他更多的希望。因為,她沒有辦法愛上他,既然不愛,就不要給他任何的希望。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校園的、如何搭上電車,等她發覺時,已蹲在澀谷的忠犬八公前。
天色已經暗下,她眼前來來往往的全都是一對對的年輕男女,他們之間的嬉笑怒罵,對她而言好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聲音般。
這是年輕人約會的天堂,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里?
她把頭深深埋進曲起的膝蓋中,將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團,她不想感覺、也不要感覺……
寒風吹著,這個世界好冷、好冷……
「喂!小妞。」
突然有人在她耳朵邊嚷著。
「一個人啊!和我去開房間吧!」
有人在叫她嗎?
「小妞女圭女圭,我嘿咻嘿咻的技術很高竿的喲!」
緩緩的,她抬起頭,茫然的眼看到了井徹那張痞子似的笑臉,只見他擠眉弄眼,表情十分的夸張。
這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是夢境嗎?
「你把腦袋凍僵了是不是?還好現在不是冬天,否則你早變成一團雪球了。還看?快點起來!」
他的手拽住她的手臂,使勁往上一拉,便將她嬌弱的身子緊緊摟到自己懷里。
桔梗感受到一股溫暖的熱度,屬于他的。
「好暖和。」她失神的低語。
他雙手捧著她的臉,「看你,好冰喔!」再用手指頭去搓揉她凍僵的耳朵,一邊哈著氣。
她頓時覺得好溫暖,他的這一些小動作,竟讓她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哦!老天,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嗎?」搓完了耳朵,他改去揉她凍得發青的小臉蛋。
「我五點左右回到東京!找遍了整個校園都找不到你,理惠說你怪怪的,你家管事又說你沒回家,我真是擔心死了,我找你找了四個多小時,現在都快十點了,老天,你到底在這里蹲多久了?你連手指頭都是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