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書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來教襲月格格念書的,至一年前,她遷入這兒開始,每三天張玉書必來上次課。張玉書覺得襲月格格的資質好,最簡單的三字經教了大半年她便背得倒背如流,四書五經近來也學得不錯,所以這些天來,張玉書便挑一些較淺顯易懂的詩來教,希望襲月格格也學會作詩。
而月兒則是「听話」的學寫字、念書,她就像一張空白的紙張,不斷的吸收新東西,她的聰穎,博得所有人的贊賞,但她卻沒有善用這項天賦,這是張玉書覺得最可惜的地方,像此刻,襲月格格又在發愣了。
「格格……」
月兒輕抿著下唇,一副委屈的小媳婦兒樣,明眸皓齒,大眼水汪汪的,讓人看了,就不忍心對她生氣。
「格格、格格。」張玉書極有耐心的再喚了兩聲。
「啊……」這一喚,就把月兒給喚回來了。她瞪大眼,看到溫柔和藹的張玉書,不由得渾身充滿愧疚感。「對不起……張師傅,我……」
「沒關系,臣不會介意的,只是格格方才听到了多少,默念一遍可好?」
「這……」月兒覺得更對不住他了,拚命搜尋著,「嗯……鳴箏金栗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顧,時……時,呃,對不起,最後一句我忘了!」
張玉書訝異于襲月格格過人的記憶力,很少有人會听過一次便記得這般牢的,更何況,是在不專心的情況下。
「時時誤拂弦。」
「喔!時時誤拂弦。」月兒露出甜美的笑容來。
「是!這首鳴箏,其中詩意其妙處就在于詩人通過細致的觀察,將彈箏女子的微妙心情,一種邀寵之情在末兩句點出,十分的傳神。」
月兒眼中卻有了困惑之色。
「格格可是听不明白微臣的解釋?」張玉書問。
「明白,只是覺得奇怪。」
「有何奇怪?」
「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月兒皺起眉。「既然詩中的女子要周郎注意她,她去找他不就行了,干嘛故意彈錯琴來表示,這樣豈不是會讓別人以為她的琴藝不精卻又要賣弄,反而惹來笑柄呢?」
月兒的坦言不諱,換來張玉書的哈哈大笑。
「格格,這表示她的用心不在于獻藝尋知音,而在其他。有詩人言︰曲有誤,周郎顧呀。這就是身為女子的矜持呀!」
又是矜持,意思豈不是和男女有別有異曲同工之妙。
月兒還是不喜歡,嘀咕道︰「要是我是那個周郎呀!絕不理她。張師傅,月兒不喜歡這首,換學別的。」
「好,換別的。」張玉書冥思了一會,道︰「就這首吧!這首是李白的春思。也是五言。燕草如碧絲,秦柔低綠枝,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春風不相識,何事人羅幃。詩中的意思,就是描寫丈夫遠戍燕地,妻子留居秦中,對著春天景物思念良人,想像良人也正在想家。」
月兒听著,嘆了口氣——那個妻子跟她一樣!她也好想、好想宣奕呀!
可是,最近宣奕變得好凶,好像很討厭她似的。月兒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做錯什麼事了,才惹得宣奕嫌惡?
「張師傅,月兒是不是……很討人厭?」她仰起臉,語氣傻傻的問著。
「這怎麼會呢?格格,你是臣教過最聰明的學生了。」
「真的?」月兒狐疑的看著張玉書。「張師傅不是說好听話來騙月兒的吧?」
「臣不敢。」
月兒點了點頭,算是相信了。但她還是想不透徹,為什麼宣奕會突然變得……這麼奇怪?
兩人之間像是有了距離、隔閡,雖然她依舊喜歡膩在他身邊,待在有他的味道的空間里;而他,卻一步一步的將她推開,就像努力在實踐「男女有別」這句話一樣。
所以,她討厭這句活!
一會兒,珍珠泡了桂花茶進來。
「格格,張大人,奴婢泡了桂花茶;天氣熱,這茶喝下去,可以消暑解渴。」
張玉書正渴,馬上飲下一杯。「這茶真好。那麼,格格,我們就來復習剛才學的那兩首新詩。皇上交代過,午後你得過去御書房一趟,讓皇上看看你最近學了哪些詩。」
月兒恍若未聞,只是愣愣的看著窗外。
初夏,蟬聲四起,天氣正熱著呢 狘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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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阿瑪吉祥。」
宣儒、宣奕一同跪下請安。
「起來吧!」
宣儒、宣奕一同站起,這才瞧見御書房內不只皇上一人,尚有大阿哥宣倫,以及宗人府宗令楊涵在。
宣倫、宣儒、宣奕三兄弟面面相覷,不明白皇阿瑪叫他們三人一同前來有何要事吩咐。
此時,楊涵一見三位阿哥全都來了,便退到後面,將御書房的門鎖上。
三人一見,皆一驚。
宣奕心直口快問道︰「皇阿瑪,這是做什麼?」
「宣倫、宣儒、宣奕,你們別慌。」皇上笑道︰「皇阿瑪是有私事囑咐,要你們私下下江南去辦,不希望有人听到這一次的秘密行動,這才要楊涵去將門鎖上。」
「皇阿瑪請吩咐,兒臣照辦便是。」大阿哥宣倫誠心道。
「江南好,風光好。」宣儒微微一笑。「不知皇阿瑪有何重要之事要兒臣三人去辦?」
宣奕覺得奇怪,什麼重要的事,會需要到三位阿哥一起出手?這事太奇怪了,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那皇阿瑪就直說了。你們都知道月兒是已逝的和碩親王的女兒,所以,朕將她接回宮中住,封了她襲月格格,但你們一定不清楚月兒還有一個雙胞胎姊姊流落民間吧?」
「莫非,皇阿瑪要我們去找回這位流落在民間的格格?」大阿哥宣倫道。
「沒錯,宣倫猜得對。朕正是要你們去辦這件事。」
「這事可難了,事隔十六年要如何去尋找,除非……這位格格和月兒一樣有胎記。」弘儒想得簡單。
「確實有。有一個太陽的胎記,名叫麝日。」
「這簡單。」宣儒得意的將折扇反手一拍,「只要讓可疑的姑娘將衣服月兌下來,讓我們瞧瞧便行了。」
「只怕到時候,自詡風流瀟灑的四阿哥,要帶數不清的妻妾回宮了。」宣奕毫不留情的潑他一桶冷水。
「呵!」折扇改拍到頭上,宣儒連忙搖頭︰「餿主意。」
「這咱們大清國地大、領土眾多,皇阿瑪為何要指定我和四弟、六弟下江南尋找呢?」宣倫冷靜,一語便道破事情的關鍵核心。
「宣倫問得好,其實早在許多年前,朕便私底下要楊涵去秘密察訪這對雙生姊妹的下落,但查了多年一直沒有消息,直到六年前,宣奕意外的抓回襲月,這才找回了一個。」
「臣辦事不力,還請皇上恕罪。」楊涵歉然道。
「這不是賢卿的錯。」皇上噥道︰「找回了襲月之後,這幾年來,朕要楊涵私下秘密搜山,但都沒有消息,看來,麝日格格並沒有流落到樹林中。」
「就算沒有流落林中,但麝日極有可能早死了。」宣儒搖頭。
照這情況看來,要他們下江南找人,無疑大海撈針,難羅!
「麝日格格是極有可能早夭了,但,根據臣多年來的調查,卻發現一個線索。」楊涵上前稟奏。
「是什麼樣的線索?」宣奕興致勃勃,好奇不已。
「當年和碩親王玄顫被誣陷一案,當時牽涉案中的皇太後、皇後早已仙逝,殺手早巳被問斬;而和碩親王夫婦自縊時,親王府被一場大火吞噬,所有的奴僕逃的逃、死的死,唯一一個最重要的人證,也就是福晉的女乃娘一年嬤嬤,據說,有人看到年嬤嬤抱著嬰兒坐上一輛馬車,從此便音訊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