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自責。」傅子駿明了她的心思。「這不是你自願的,而是我強迫的,明白嗎?」
「不!我……不要臉……」雪梅直搖頭,一顆心全慌了。
「噓,雪梅,別哭!」看到她哭得無助,傅子駿對自己的自責無以復加。「我不會逼你的,我給你兩年的時間好嗎?你好好的靜一靜,兩年後,我會來帶你走。
而這段日子里,我會壓抑自己不再侵犯你。」
「不……不行……」雪梅哭著,「我不知道……我對你……不行——不行——」
「行、行、行。」傅子駿緊緊的抱住她,好似一放松她就會消失似的。「你只要記得,我是真的愛你的。」
你怎麼能這麼說?怎麼能——雪梅投入他懷中,任自己的淚水放肆的宣泄。
「別哭,別哭,你哭得我的心好疼,別哭了!雪梅,我是真的愛你,你要相信我。」
暗子駿再度吻了她,很強烈的吻,兩人仿佛直墜下地獄似的。
他們渾然不知道阿采一直站在門外。
而她手上的人參湯——涼了。
一個月後,傅子駿坐上了渡輪,再度離開傅家莊,直奔上海。
自此,雪梅的心迷失在某個彼端。
「駿兒,你也知道該回來了!」傅老大君佯怒,但仍是開心的笑瞇了眼。
「是呀!女乃女乃。」傅子駿上前給傅老大君一個擁抱。「這次回來,我可是要向你要一件寶貝。」兩年了,相信雪梅應該對大哥的死釋懷了吧!他忍不住想緊緊擁著她,一輩子不放開。
「慢著,慢著。」傅老大君笑中藏著利刃,「我要告訴你一件天大的好消息。」
「什麼天大的好消息?」傅子駿感到納悶。
「是咱們傅家莊要嫁女兒了!」
第四章
「我這一輩子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女人!」阿采才剛走進灶房坐下,還沒吃一口飯,便「啪」的一聲,重重的將筷子甩在飯桌上。
阿采是傅家莊里最冷靜的丫鬟,打她十一歲進傅家莊,至今也有六年了,她的冷靜、听話、乖巧,正是最得傅老太君歡心的因素。而今,她會氣成這等模樣,實在令人嘖嘖稱奇的了。
所以,蹲在一旁扒飯的打雜長工不免好奇的詢問道︰「怎麼?阿采姑娘,為什麼事氣得吃不下飯?」
阿采睨他一眼,「少吃飯,多做事!唆。」
沒有人知道,她的不悅全來自那梁知府的女兒——梁玉華。那個囂張跋扈的嬌嬌女,仗著自己是二少爺的救命恩人,不但在傅家莊上做客好些天,還反客為主的支使她們這些丫鬟,口氣惡劣的命阿采直想掌她嘴,打腫她那自以為艷麗的臉。
阿采悶著頭吃飯,直到福嬸走進灶房。
「阿采,怎麼啦?氣成這副德行,十里外都可以看見你在噴火了。」
埃嬸手上的竹簍子里裝滿了剛摘起的花椰菜,她正想明日做一道好菜。福嬸是傅家莊內的廚娘,少說也待了有二十年,個性耿直和善的很。
埃嬸的後頭跟著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白淨的臉蛋似凝脂般,不過,此刻讓污泥給弄得髒兮兮的,只剩那一對大眼發出靈巧的光彩。
她正是雪梅。只見她也捧著一大籃的花椰菜,騰出的一只小手想抹去額上的汗,未料,竟將臉上的污泥給抹散了,看來更滑稽可笑。
阿采甩下飯碗,沖上前去搶下花椰菜,不高興的斥責著︰「大少女乃女乃,你怎麼又去做這些下人的事?福嬸,我告訴過你幾次了,不要事事都順著她嘛!」
「好、好、好,阿采。」福嬸俏皮的擠眉弄眼,對雪梅說︰「大少女乃女乃,下次你要幫我忙,咱們得避開阿采這丫頭在的時候。」
「福嬸,你——」阿采直跺腳。「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雪梅掩嘴竊笑,「阿采,你別跟福嬸生氣了,是我自己想找點事情做的。」
「可是,大少女乃女乃,你的身分——」阿采支吾著。
「身分?」雪梅輕輕一笑。
自從傅子榮死後,她的存在再也不具意義了。是的,她的頭餃是大少女乃女乃,但整個傅家莊里頭,當她是大少女乃女乃的恐怕只有阿采、福嬸及小三子了。不論是吃中飯或晚晚飯,傅家飯桌上,永遠沒有雪梅的位置。
幸而傅老爺是個明理之人,明白生死之事是天定的,榮兒的死不能怪罪到雪梅身上。也因為傅老爺的明是非,雪梅才沒被傅老太君趕出傅家莊去。
但她的存在不被任何人認定,宛如被打到冷宮般。不過,雪梅並不氣餒。
「我肚子餓了,你們同我一塊兒吃飯可好?」她不會向命運低頭,總有一天,她會讓傅老太君再度接納自己的。
此時,一道粉紅身影飄進來,夾著惡聲惡氣的抱怨聲。
「天哪!這里頭真髒,煮出來的東西能吃嗎?」梁玉華邊嫌棄邊拉起裙擺,深怕會沾了穢物似的。「喂!埃嬸在嗎?」
埃嬸放下花揶菜,擺出笑臉迎上去。「我是,請問梁小姐來這里有事嗎?」
任何人都知道,梁玉華是傅老太君捧在手心上的貴客,得罪不起的。
埃嬸一靠近,梁玉華一看她身上的污泥,連忙倒退三步,嫌惡道︰「天哪!你真髒?!別靠近我,這麼說話就行了。」
「是。」福嬸仍是笑眯眯的。
「傅女乃女乃說她心情不好,吃不下飯,你現在炖一碗烏骨雞湯給她補補身子。」
梁玉華皺起眉,「對了,只要一碗就好,我可不吃。」
你不想吃,我還不屑做呢!埃嬸表面上笑眯眯的,骨子里對梁玉華也是反感極了。
「快一點,做好立刻送過去——」梁玉華原本轉身要走,但一看到雪梅,踱出的身子又折回來。
「喂?你就是聶雪梅嗎?」她站在雪梅身後,口氣輕蔑的說著。
「是呀!梁小姐有什麼指教?」雪梅回過身子,臉上的污泥已洗淨,露出一張姣好的臉蛋。
這張臉蛋讓梁玉華又妒又羨。她討厭這一張臉,「沒什麼事。只是我進傅家莊十來天了,怎麼每次用飯時都見不著你這位大少女乃女乃,人人傳聞傅家莊大少女乃女乃美得沉魚落雁,我看——不過如此嘛!」
倏地,一桶水潑灑到地上,正好打濕了梁玉華的繡花鞋,惹來梁玉華尖叫連連——
「死阿采,你這鬼丫頭,你在做什麼?沒瞧見我站在這兒嗎?」
阿采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丟開水桶,捉起抹布便往梁玉華走去。「對不起喔,我是太累了,不知道梁小姐來了。對不起,我馬上幫你擦干淨。」
「不不不——不用了!我回去換件衣服便行。」一看見阿采手上已泛黃的抹布,她嚇得撩起裙擺,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阿采,你真是的,你不怕她向老太君告密去?」福嬸笑了,雪梅也笑了。
阿采也開心,但她仍維持臉上冷靜的表情,說︰「福嬸,你在胡說些什麼?我只是太累犯了一些小錯誤,你不必老是記在心上。」
「是、是,你是‘不小心’的。」
埃嬸弄了兩盅瓷碗放在蒸籠里蒸著,盛了兩碗白飯,和雪梅並坐著。
阿采此刻卻站了起來,從小蒸籠里拿出預藏好的一碟菜,上頭有醬肉和三色蛋,她放在雪梅的碗前,再去將灶房的門關上。
「阿采,這……」雪梅猶豫了。
「別誤會!晚飯的菜福嬸一忙就做得太多了,我預留起來一份給大少女乃女乃吃也不為過嘛!」阿采連忙撇清。開玩笑,下人們吃的菜只有一海碗的青菜和脆瓜,偶爾有咸魚配飯就很不錯了。
堂堂傅家莊的大少女乃女乃怎可吃得同下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