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花之精靈與落難王子的重逢篇,就這樣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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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禔焉很難去相信自己現在的感覺——他竟然對被他趕出門的展顏有些擔心和不忍。
袁禔焉!你怎麼可以有這種可恥的感覺?要是傳出去你怎麼混大哥?你絕對不可以同情展顏!
他罵了自己上百次,就是要杜絕他對展顏的惻隱之心。反正她有法術,替她擔心是多余的,他這樣說服自己。
但是,為什麼他會對她有一種似曾相見的朦朧感覺?好遙遠,遙遠到他抓不著,甚至連影子都看不到,卻又存在。那種莫名的情愫,從她出現在他眼前時就存在,他刻意忽略,因為他的心是屬于小表妹雪羔的,從小就是。
盡避他身邊圍繞著形形色色的女人;盡避他對每個女生都好;但他從未交過女朋友,因為這個頭餃他一直保留著,為一個名叫朱雪羔的女孩。
由筱馥對他的感情他不是不知道,但他是一個「專情」的人——專門濫情。外表濫情,其實心里是非常專注感情的他從小就認定朱雪羔是他將來的新娘。
但由筱馥今天卻提出一個他不接受但也無法拒絕的要求︰她要袁禔焉假扮她的男友。蘇黎世近日對由筱馥總是東挑西嫌、惡聲惡語,敏感的由筱馥懷疑他會變心,想藉袁禔焉來刺探蘇黎世。
由筱馥的縴細柔弱是少有人能拒絕的,他想了又想,腦海中突然出現一盞菲利浦;他可以利用這機會來氣氣展顏,免得她一天到晚黏著他。
女人哪!就是敏感、愛胡思亂想,男人講話大聲了點,女人就懷疑他要變心,還是像展顏這樣少一根筋好……慢著!他想到哪里去了?
他想得太入神,以致忘了周圍的變化,起身一看,才發現外面下著滂沱大雨,而且已經下了很久……展顏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不知道她在哪里?……等等!他怎麼又想到這里來了?
她是精靈,她會法術,她不會有事的!他總是這樣告訴自己。
悶了半個小時,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在地上踱來踱去,忽地,「哈啾!」他打了個噴涕,下一秒,他已經沖出了大門,在路燈下看到一只可憐蟲,蜷縮著濕冷的身體,猛打著哆嗦。
「你在這里干什麼?精靈都很愛淋雨是不是?還是你以為這樣很好玩?」他蹲在她面前破口大罵,一時忘記自己的舉動很莫名其妙。
「一下雨我的法力就會降低,我回不去花萐園堡,你和招弟都在生氣,我也不能進去惹你們更生氣,我也不認識路,會迷路,又不能到處亂跑,不然你們氣消了以後來找我會很麻煩,哈啾!」想得還真周到!
他生著連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怒氣,毫不溫柔的拉起她。她慘叫一聲,腿麻了,不能走路;他不情不願地把她撈進懷里,往里面走去。
她得意的擠出一抹笑容,不管自己的聲音已經微弱地幾乎听不見,「我就知道我這樣做是對的……」
「閉嘴!」
第4章(1)
展顏很滿意她的房間如此熱鬧,雖然代價有點慘痛。
凡間的空遠比花萐園堡來得污濁,污染程度也是花萐園堡所望塵莫及的,因此在她淋了幾個小時的雨後,得了一種叫「發燒」的病。
發燒很幸福,但閑人勿試,因為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她這樣幸福。
「展顏,這是聖經,你看一看身體就會舒服多了。」沈薏藍笑咪咪地拿給她一本聖經。
「謝謝媽。」展顏嘴上笑著收下,盡避她八輩子都不會去翻一下。
「展顏,這是我去求的符水,你喝了以後病就好了。」朱宛忻熱切地端給她一碗符水。
「謝謝小媽。」她仍然笑得很感激,盡避她死也不會喝這碗符水。
「展顏,這是我的畫像,你看著它病保證好得快!」唐女圭女圭笑得很燦爛。
展顏實在不願意當眾吐槽一個左腳踩在棺材里的老人。她強忍住爆笑出的沖動,「謝謝女乃女乃。」
比較起來,招弟就實在多了。「展顏,真是對不起,我一時情緒的氣話竟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還害你發燒;我無顏以對江東父老,只有送你一盒我最喜歡的冰淇淋。」招弟誠心誠意地想彌補自己的錯。
展顏那張蒼白的臉忽而眉開眼笑,「你不生我的氣了?太好了!發燒吃冰淇淋剛好降溫。」
始終靠牆站立,不發一言的袁禔焉無聲地嘆了口氣,感嘆上天無情的作弄。
「喂,救我……」一只細女敕的手伸向他,用氣若游絲的聲音求救。
袁禔焉回過神,才發現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倆。他看著展顏那蒼白卻直冒冷汗的憔悴面容,伸手往她額上一放,不禁驚叫︰「天啊!你的燒竟然還沒退!你想燒成白痴嗎?」
她垂下一雙已不復往日神采的無神眼眸,「只有唐松草才能讓我退燒。」
他這才想起她不是人,……不對,這樣的說法太殘忍,不適用于病患。「精靈也會發燒?」
「不可以啊?不高興你咬我啊!」展顏朝他細聲吼著。瞧他那副嘴臉,始作俑者是他耶!
他又回復那種冷漠的神態,「你是想用這招來軟化招弟的心,博取她們的同情吧!」
「我要是有力氣一定會扁你!」她氣得牙齒打架。這家伙未免太反覆無常,脾氣一下好一下壞。
他嘆了口氣,有點氣自己無法拋下發燒的她。口氣有些不好的說︰「走吧!我帶你去買唐松草。」
她那雙大眼隨即亮了起來,「哇!你好善良哦!我要是沒燒成白痴一定請你吃冰淇淋。」
從她的房間到花店的途中,她的小嘴一刻也沒停過,一直在他耳旁吱吱喳喳。
「你發燒了十幾個小時,應該虛軟得幾乎斷氣才對。」下車時他忍不住嚴肅地提醒她。她的生龍活虎讓他有受騙的感覺。
「啊!」見事跡敗露的她連忙見風轉舵,面容槁木死灰地癱軟在座椅上。「我就要跟這個美麗的世界說再見了,既然你有幸成為我嗝屁前最後看到的人,就麻煩你幫我打造一座水晶棺材,順便找七個小矮人幫我抬棺,葬儀費去向我的後母要。對!我還要那面魔鏡當陪葬。」
他對她的胡言亂語只是搖頭嘆氣,逕自往花店里面走去;獨角戲唱得很無聊的展顏也跳下車拖著「垂死」的身子跟進去。
「給我唐松草,其余免談!」她一進門就大聲嚷嚷。這是一家全台中最大的花店,花草種類繁多,但跟花萐園堡比起來它頓時小了很多。
袁禔焉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天!我忘了跟筱馥有約。」
展顏的發燒立刻被他的話消退了一半。
他買了一大束百合,丟給展顏一張鈔票,「牙刷顏,我看你是無病申吟的成分居多,我要去找筱馥,你自己回去。」
又來了!他再一次把她丟在陌生的地方,而兩次都是因為由筱馥。她愣愣地握著鈔票,看著他快速離去;剛才他踫觸到她的手,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她知道他趕著去與由筱馥吃飯。
與由筱馥吃一頓飯,遠比她的發燒來得重要?她無言地想著。
雖然發燒很辛苦,但她以為自己因禍得福,因為袁禔焉出來找她,招弟也不生氣了,她可以繼續住在袁家。但是,她這麼辛苦的發燒,還是比不止由筱馥。
她喪氣地垮下了雙肩。幾分鐘之後,她才發現一個袁禔焉足以被她踹上一百次的事︰「她會迷路啦!」
***
青天高高,白雲飄飄,太陽當空在微笑。展顏躺在床上悠閑愜意地唱著歌——但用「無病申吟」來形容可能更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