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在一陣淒厲的哀號之後,緊接著在樓梯間響起重物滑落的巨響。範聰美是一路由二樓滑至二樓與一樓之間的平台上。
「喔……唔……」好不容易止住跌勢,範聰美覺得自己就像一塊由洗衣板上溜過的肥皂,幾乎要被搓掉了一層皮。全身因摩擦產生的麻、辣、痛感,也讓她連哼都哼不出來,只能咬牙切齒、皺眉閉眼。
「啊!聰美──」站在樓梯頂的田馨馨,被嚇得一時恍惚,等她回過神來,才急急忙忙跑了下來。正要去扶起範聰美時,卻看見平台上已經站了個人,讓她一時傻住了。
同一個時間,跌坐地上的範聰美正勉強睜開那蒙蒙的淚眼,就瞧見自己跟前杵了個人,而那個人……她居然還認識!
罷上完體育課,買了便當要回教室享用的柏瑋仁,才從樓下爬到平台,嘴邊也正悠哉灌著運動飲料,就被一個從二樓滾下來的東西給嚇到。而那「東西」恰好就滾落到他面前,他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認識這個「東西」。
是她,範聰美!只是她的姿勢有點……
範聰美背抵著階梯,兩腿呈V字型張開,深藍色的百褶裙則整片掀到腰部,露出里面的內褲。
「呃,那個……妳的褲子破了。」這種情況,讓柏瑋仁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反應,他站在原地,下意識地提醒一句之後,臉色便轟地變紅。
而與柏瑋仁的視線同步,範聰美也發現了自己「慘烈」的模樣,那讓她頓時臉部抽搐。
她立刻將裙子往下一扯,人也掙扎地爬了起來。
「白痴!」只是她一爬起來,卻劈頭罵了一句,便一個勁兒地往樓上跑。
她頭也不回地一路狂奔回洗手間,留下另外兩個人呆立在「事故現場」。
「嗯……」過了一分鐘有吧,吞掉嘴巴里的口水,那始終低著頭的田馨馨好不容易發出聲音,她瞄了眼那個臉如紅面關公的柏瑋仁,也丟下一句︰「你……你的便當掉了!」
說罷,她也以最快的速度沖向洗手間。
柏瑋仁又呆愣了半分鐘,這才蹲下來開始收拾那個「意外成仁」的便當,他把掉出來的飯粒和玉米粒收集到塑膠袋里,然後再將還剩三分之二飯量的便當用橡皮筋束好。
他的動作慢條斯理,一切看似那麼鎮定,只可惜這個模樣,就只維持兩分鐘不到。
「哈哈哈!炳哈哈……」最後忍不住,他還是噴笑了出來。
☆☆☆
意外發生後一個禮拜。
好丟臉,從出生到現在她從沒這麼丟臉過!
那是讓人捶胸頓足、無地自容的「糗」!範聰美只要一想起來就想歇斯底里地尖叫。
這家伙真是的!看到就看到了,干嘛還要提醒她褲子破了!他就不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滾過去就好了?
可……可是這還不是最可惡的!最可惡的是,當她到洗手間檢查傷勢的時候,赫然發現,她的褲子居然不是因為「滑壘」而磨破的,而是……
因為她太胖,兩條大腿摩擦,磨破的!
天!這是什麼狀況?早知道那天她就不該再把那條內褲穿出來,早知道她應該汰舊換新,將媽媽買給她的新內褲換上,早知道……
哇咧!總之「千金難買早知道」啦,糗都出了,現在才後悔,什麼都來不及了啦!
「聰美,妳的傷口又痛了嗎,怎麼表情那麼難看?」
下課鐘一敲,田馨馨立刻轉過頭來,盯住範聰美那個齜牙咧嘴的表情關心問道。
「沒,只是上的淤青一直不消,我怎麼坐都不舒服。」
「呵呵。」田馨馨忍不住捂著嘴笑。
見她笑,範聰美臉色不免又僵了起來。「妳還笑?那天我摔成那樣都不扶我一下!」
每次看見她的笑容,都會讓她想起另外一個目擊者,一想到他,她那羞愧的感覺就會再度爆發出來。
最近這幾天,為了不要讓那個羞愧感殘害自己,她連上廁所都繞到遠一點的地方,樓梯也找另外一邊的走,還有……她也有好幾天沒到面包店去了,即使這幾天心情特別不好。
「我……我忘了嘛。」
「是喔,那妳怎麼都不會忘記吃飯?」
「吃飯?這……這和扶妳有什麼關系呀?」
「有關系。」範聰美臉色沉了下來。「吃飯和朋友哪個重要?」
「當然是朋友。」田馨馨听了這話,才收起笑容,很心虛地說。
當然是朋友,不管拿什麼讓她選擇,她都會選擇這個答案,因為範聰美對她來說意義非凡。
她和她是並肩作戰的戰友,在沉重的課業壓力下,她們兩人都是互相砥礪,彼此鼓勵安慰對方。
範聰美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她的心思比一般人還要細膩,不了解她的人都會被她的外表給騙了。
範聰美總是能夠準確地掌握她的情緒起伏,而聰美和她分享喜悅的方法,雖然有時候只是一句「我就知道妳可以」,但那卻是對她最大的鼓舞。
所以她們是一起分享喜悅、分擔痛苦傷心的好朋友。
「喂!想什麼?我只是隨便講講,一定要這麼認真反省嗎?」
「當然應該反省,我只有聰美妳一個。」
「哇,惡不惡?我都起雞皮疙瘩了。不理妳,上課鐘快打了,我還要參加作文比賽哩!」範聰美低頭準備著文具。
「對喔,我都忘了,我也該過去了。」兩眼突然一亮,桌上隨便收拾完,椅子一靠攏,人就急忙往外面跑。不過出了門,她又突然折回來,對範聰美補了一句︰「我知道妳可以的,加油!」順帶比了個勝利手勢。
「知道了。」看著她一溜煙跑走,範聰美這才想起自己忘了問田馨馨,下一堂課究竟要干什麼。
唉!不過看她慌慌張張的,肯定和男生有關。
拿著文具,範聰美走出教室,只是人才走到樓梯口,那掛在附近椰子樹上的擴音器,就響起了震耳欲聾的上課鐘聲。
「怎麼這麼快?」不得已加快腳步,她跑著上樓,等她上了三樓,這才又發現了一件事。
三?十八?這七天,那對她來說像惡咒一樣的兩個數字,居然在這個緊要關頭出現在她眼前。
瞪著二十公尺遠,二點五公尺高的那塊班級牌,範聰美本來極快的腳步,戛然定住。
三年十八班……靠窗戶。他,就坐在窗戶旁邊!
一想到這個,她的呼吸竟開始不平穩了。
上回因為某堂課的關系,上課的地方就在今天作文比賽的地點,原本她並不知道柏瑋仁就讀的班級,但是那天當她和田馨馨經過他們的教室時,她卻好死不死看見臉正朝著外面的他。
沒有人會了解,當她和他四目相對的時候,那種詭異的感覺。
雖然一看到他,她就立即別開臉,但是很明顯地,她卻知道自己正同手同腳,且屏住呼吸。
她為什麼沒來由地怕他呢?不,不是怕,應該是一種被人逮到把柄,渾身不自在的感覺。
不過……這次就豁出去了吧!萬一待會兒又看到他,那……那她就大方地對他笑一笑,要不然就跟他說聲「嗨!」她要盡量表現得毫不在意,那麼這個惡咒肯定就會自然解除了。
大腦快速運轉數秒,範聰美總算理出頭緒。
「呼──」她吐了長長一口氣,然後再度邁開步伐。
三年十六班……三年十七班……三年十八……
「耶?」只是等她經過那個受詛咒的窗口時,竟發現座位上空無一人。
現在是上課時間,他居然沒在座位上?
一個大大的驚嘆號在她腦子里浮現。她甚至還瞄了眼他座位的附近,但是除了幾個不認識的男生和她面面相覷之外,她並沒有瞧見那張痘痘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