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度假第一,反正將來的日子還多著呢,總會讓他有時間好好規劃。
「撇開奉獻的志向不談吧,」涂勝永笑笑的拍拍莫子尉的肩頭,他的確是很欣賞莫子尉竟然有這個心跟膽子對部長提出要求,「你這次想要做的事情是什麼?」
「太多了,但是大概不會月兌離一個範疇。」他指指自己身後那一桌正在大快朵頤的隨從,「我希望可以訓練出這樣的人來。」
「訓練出一群很會吃飯的飯桶?」
涂深深竟然開口了,而且是這樣讓在座的人都錯愕的話,包括涂勝永身邊立正站好的隨從們,竟然也出現一點點竊笑。
「他們不是飯桶。」莫子尉冷冷的回答,他指著涂家的隨從,「他們搞不好比這些電線桿還有用。」
「你對自己的部屬很好,」涂勝永又開始打圓場了,他看了依然不理會莫子尉的反駁,自顧自地繼續吃飯的女兒一眼,不禁要搖頭嘆氣。「只是他們的確不像是……該隨時戰戰兢兢待命的隨扈人員。」
「我隨從如果不能信任我,怎麼為我賣命?」莫子尉繼續盯著一副泰然的涂深深,大聲的說,「而讓他們願意信任我的方法,就是把他們當兄弟,而不是把他們當武器。」
涂深深終于抬起頭來,看著已經回過頭關心主子的莫子尉「兄弟」,第一次,她笑了。
那樣的笑讓涂勝永嚇了一大跳,他不常看見女兒笑,更別說在這一路讓女兒不愉快的旅途上。
即使那樣的笑很陰冷,足以讓莫子尉背脊發涼。
「莫先生說的是啊,他們的確是你的‘好兄弟’,但是卻不見得會是你的好武器。」
「涂小姐,不是我自夸,有怎樣的主子就會有怎樣的武器。」莫子尉努力按捺住火氣,「他們的主子身手如何,你下午該都看見了吧?」
「莫先生的確身手不錯,雖然沒有眼見。」涂勝永又開始了,打圓場──應該是他已經很習慣的行為吧。
「既然您身手如此矯健,那何必需要隨從呢?」涂深深話匣子似乎是開了,雖然並不是多好听的話。「況且您已經收山洗手了,不是嗎?」
「沒錯。」莫子尉終于找到話柄,「所以我的兄弟現在是不是‘武器’,也不是最重要的問題了,他們願意繼續跟我在身邊,身份就是兄弟,不是武器。」
眼前的美麗女孩出現了無法接話的窘狀,這讓莫子尉得到快感,不過,這還不夠。
「我從來就不認為要人為我賣命付出是應該的,就算是自己的兄弟也是一樣,更別說像我這樣一位陌生人,做了好事還要被潑冷水,好像那是我應得的。」他看著涂深深開始變了的臉色,「我大可不管別人死活啊,如果早知道連一句道謝的話都沒有,而且還要看人臉色,我何必?」
這讓涂勝永非常難堪,他很明白自己的女兒根本就不在乎這種關于道謝不道謝的事情,她太過壓抑了,也太過驕傲……這二十多年來,他究竟是對深深做了什麼?涂勝永想起了這些,眉頭就皺了。
莫子尉看到了涂勝永深鎖的眉頭,直覺認為這樣在涂深深的老爸面前說他女兒不是,實在是不太禮貌。
「涂先生,很抱歉,我只是就事論事,沒有針對任何人。」
「不……的確是小女不好,她年紀小,不懂得說話……」涂勝永趕緊回話。
「我已經二十三歲了,不是小孩子。我也懂得說話,沒有什麼是我不懂的事。」涂深深字正腔圓,並且不以為然的反駁,她搧著長長的睫毛,帶著慍怒。
「深深,你該向莫先生道謝的,而不是現在這種態度!」涂勝永終于是忍不住了。
「不必了。」莫子尉眼看氣氛不對了,這對父女該不會就要因為自己而吵架吧?「涂先生這頓飯局已經足夠了。」
涂深深突然站起身來,紗質的洋裝包裹的嬌小身體微微顫抖,細致的臉上即使努力的想保持平靜,卻是欲蓋彌彰。
「謝謝你的多管閑事,莫先生,希望家父這場晚餐約會能讓你滿意,」她絞緊了自己手上的小提包,「我累了,想先告退,不好意思。」
不等涂勝永阻止,涂深深便揚著一頭長發轉身離開,令莫子尉訝異的是,默默跟在她身後的隨從竟然多達七八個,只留下兩個人在餐廳保護涂勝永。
並且不尋常的是……那些跟著涂深深的隨從,至少與她保持了一公尺以上的距離。涂深深與隨從之間仿佛著有一道牆,刻意的阻隔。
「唉……」涂肚永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莫子尉也替他覺得可憐,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女兒?冷漠、而且高傲到令人難以想像的地步?
這讓莫子尉又多了一個討厭的女人典型了︰自大得可以,而周遭的空氣沒有絲毫溫度。這場飯局因為涂深深的存在與離去,變得很尷尬。
「莫先生請不要責怪小女……她今天會有這樣的表現跟態度,我這個作父親的要負上絕大部分的責任。」
廢話,難不成是我的責任?
莫子尉心想,絕對不要生女兒……不!應該說連結婚這檔事最好想都不要想,就算沒有小的,大的也很令人傷腦筋了。
雖然老三莫子宜常常拿自己的愉快婚姻生活刺激他,但是莫子尉就是受不了女人那不定時炸彈般的個性。
不交女朋友不代表他就是同性戀,他還是喜歡女人的,不過這個「喜歡」只針對女人的身體,他也會有生理上的需求,也曾有過幾個情婦,但是當這些情婦開始唆唆的要他給一個交代時,他全部一腳踢開。
苞女人事先做好約定根本就是白搭的,她們是一群最會反悔跟選擇性失憶的動物。
接下來的時間,由于沒有涂深深的在場吧擾,莫子尉與涂勝永便開始暢談。
從交流彼此商場上的經驗、到國家軍政、甚至到將來的規劃、藍圖……他們什麼都可以聊。但是涂勝永發現只要一提到莫峻庭,莫子尉總是會先顯現出不耐的輕蔑表情,然後就是避開話題。
知道原來莫家子弟對自己父親的恨意已經不是自己可以判斷的時候,涂勝永也放聰明了,即時的跳過莫峻庭這個人,免得他新交往的這位小兄弟對自己產生不滿。
莫子尉這樣的人,涂勝永寧可與他為友,也不可為敵。
「不打算結婚生子嗎?」涂勝永輕松的建議他,「既然你現在清閑了,也許一個妻子或是一個孩子會讓你忙得充實極了。」
「結婚?跟女人?」莫子尉的臉上出現了比提到父親還扭曲的表情。「我這輩子是抱定獨身主義了,不是我不喜歡小孩,而是女人都太難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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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難纏?呵呵……涂勝永一想到自己已經過世十幾年的任性妻子,還有高傲的女兒……沒錯,但是……
「但是……說真的,我至今依然不後悔結婚生子,即使過程似乎不太美滿,」涂勝永雙手交抱,一臉滿足,「你看過一本書叫做《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嗎?里面有一句話說的很好,雖然很普通︰‘生兒育女是人生里最美好的一件事情’。」
「會嗎?」莫子尉皺起了眉頭,他听過這本書,也听過這句話,因為他的某個情婦就是拿這句話來暗示他。「也許是我年紀未到吧,目前的我倒不覺得這是美好的事情。」
是的,年紀未到……涂勝永一想到自己剛知道妻子竟然在預期的狀況外懷孕時,他也不認為自己有心思準備迎接這孩子。但是一看到出生的嬰兒那紅統統的臉頰、並且用力地以哭聲宣告她的存在,他竟然升起前所未有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