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古灝連自己的未婚妻長的是圓是扁,有沒有缺手斷腳也不知道。為了這門親事,他前後和雙親發生過多次爭執,最後一次甚至將娘氣出病來,從此之後,他就絕口不再提解除婚約之事。自三年前爹娘意外逝世,他接任莊主以來,由于事業忙碌,沒有空閑想起這件事,要不是幾天前傳來訊息,他壓根兒忘了紀岑語的存在。
雖然對這門親事十分感冒,但動到他未過門的妻子身上,無疑是在向傲月山莊宣戰。古灝嘴角嚴厲地抿著,鷹隼般的眼神閃起冷芒。
「這件事我會處理,岳父大人請放心吧!」古灝起身作了個揖準備離去。
「賢婿大老遠從揚州趕來,何必麻煩去住客棧?我看就留在我這兒小住吧。」
「不用了。」古灝冷淡的回絕。「我已經差人購買梅家莊,不勞岳父大人費心。」
他料到此事恐怕不是三、五日就能解決,而大隊人馬住在客棧確有不便,所以出發之前,已商請陸祥雲幫他打點一切,他這才攜小寅一同南下,辦事之余順便讓小寅見見未來的公婆,這趟行程倒也不算浪費。
誰人不知當年富賈李玨為名噪一時的南方花魁--梅若影,撒下萬金建置梅家莊。那莊內富景生輝,華而不俗,假山流水,小橋亭院,無不巧妙堆砌,美輪美奐,自然要比紀宅華麗上百倍,所費恐怕也不少。由此可見,古家的財力……紀慶隆咋舌之余,不免欣喜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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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逵,到現在還找不出是什麼人干的?」蒼鷹震怒的一掌擊破桌面,目光凌厲的掃向眼前一名青衣男子。
「對不起,幫主。」嚴逵立即羞愧的低下頭。「他們留下的線索太少,一時之間屬下還無法查出……」
蒼鷹寒著臉,以一種令人全身血液凍結的冰冷眼神盯著他。「我不想听這麼多理由,我一向信任你的能力,盡快將線索找出。」
「是,幫主,我一定盡全力查清。」嚴逵不敢多言的匆匆離去,蒼鷹盯著滿地的碎木,嚴厲的神情漸漸放松。
一直立在他身後的孟翰,轉身從五斗櫃中拿出藥箱來到他身側,執起他的左手翻過手掌,潔白透紅的掌心倒插著幾根尖銳的木屑。
「孟叔,你怎麼說?」蒼鷹眉頭皺都不皺。
孟翰小心的剔除木屑,處理干淨後才回道︰「樹大招風,這些年來蒼鷹幫自然樹立了不少敵人。」
蒼鷹沉吟片刻。「義父去世的消息我們並未對外發布,難道是義父從前結下的梁子?」
「不管是誰冒充我們的名義擄人,動機絕對居心叵測,存心陷蒼鷹幫成為眾人之矢。」
「傳令下去,要嚴逵從這方面著手調查。」
「是,幫主。」
孟翰恭敬不苟的語氣讓蒼鷹微挑起眉,綠眸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單獨相處時,你不需要這麼叫我的,孟叔。」
孟翰嚴肅的臉上頓時出現柔和的神情。「那麼你希望我怎麼稱呼你?」
蒼鷹神色一黯,苦澀的笑道︰「說真的,有時我似乎不知道自己是誰……」他猝然起身走向鏡子前,愣愣的望著鏡中那張俊美冷酷的臉孔。「我只知道自己一點也不喜歡現在看到的這張臉孔。」
第二章
夜沉霧起,星月皎皎,映得海水粼光點點,崖岸上一名青衫男子身影半隱在黑暗中,居高臨下的俯瞰著遠處,只見另一處較矮的崖上立著一名白衣女子,夜風拂動絲衫,飄飄逸然,猶似天仙下凡,置身煙霧茫茫中。不期然的,她縱身一躍,身影沒入海水中。
青衫男子微一驚愕,身子迅捷的躍起,疾若風的俯沖而下,直入海里。
正悠然潛游水中的甘綠蝶,感到身後一陣激流,下一秒鐘,身子突然被一只手臂鉗制住。在她來得及掙扎之前,已被拖浮上水面,她的細腰仍被人鉗制而緊貼向他。
月光照映著男子彷若花崗石般的冷峻臉孔,兩泓深邃幽亮的眸光,像個巨大的磁場,強力的吸引住她,又像要穿透她身子似的,灼烈而炙熱。
綠蝶發覺自己無法移動,無法將目光自他臉上轉開。仿佛過了許久,又好像僅僅片刻,他們忘我的注視對方。
她美得令人不可逼視的絕俗臉孔冷若冰霜,彷若水晶雕出的美人,無絲毫的暖意,尤其是那雙罕見、像寶石般清冷閃耀的綠眸。
是人?亦是仙?
若是仙,他卻那麼真實的感受到她溫熱的氣息;若是人……他不自覺的伸出手,撫模她美如緞,燦如金的秀發。天,他在作夢嗎?
「你是誰?」
低沉的嗓音打破了他眸光所撒下的魔網,綠蝶猛地回過神,掙扎的想推開他的胸膛,卻掙月兌不了他強而有力的臂彎,她只好猛力的踢動兩腿,帶著一股拉力,將兩人一同拖往水中。
她緊閉住氣,原想自己熟諳水性,自然能輕易的擺月兌他,哪里知道幾次明明就要掙月兌鉗制,卻又被他反身抓住。
男子猛地一提將她的身子拉上水面,他大口喘著氣,帶怒的黑眸和她閃亮的眸光糾纏在一起。
他還來不及開口,幾道高低間斷、節奏奇特的哨聲突然響起,她趁著他分神之際,迅速的掙出他的懷抱,一溜煙的潛入海底深處。
男子雖然想追隨而去,卻身系要事。他嘆口氣,縱身躍出水中,瞬間便回到岸上,悵然的望著海面半晌才飄然離去。
綠蝶憋氣潛游到岸邊,一直等到男子離去後,才松口氣的冒出海面,極力的克制內心翻騰洶涌的情愫。
「蝶兒,蝶兒……」孟翰巡視著平靜的海面,焦急的喚道。
不一會兒,一條身影倏地從海中射出,翩然降落在他身前。他抖開手中的斗篷披在她肩上,似乎對她怪異的夜泳習以為常。
「剛剛那男人是誰?有沒有驚嚇到你?」
綠蝶眸光一閃,很快的又沉下來,淡淡的回道︰「孟叔,我沒事,只是件突發事件罷了。」她以口哨召喚愛馬,一會兒,一匹白色的駿馬奔出樹林,停在她身邊,她熟練的一躍上馬,輕喝一聲後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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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絲月光透入陰暗的樹林里,冷霧濕寒,除了幾串動物的叫聲之外,四下寂寥的有些詭譎。
青衫男子濕透的發梢及衣角仍淌著水珠,眼光掃過空蕩蕩的樹林,最後停在左前方一棵大樹。「前輩?」
「古莊主想知道什麼?」一聲刻意壓低的沙啞聲音從樹上傳來。
出聲之人乃江湖上聞名的萬事通,幾乎沒有什麼事是他打听不出來的,但這人的怪癖可不少,除了不以真面目示人外,要酬金的方式也相當奇特,就連接不接受委托,也端看心情而定。要是今天不爽,管你是什麼來頭,就算是扛了千兩黃金來他也不接。
「在下想探知紀岑語的下落,及蒼鷹幫的底細。」
「知道了,一有消息我會再聯絡。」
「那就有勞前輩了。」男子朝著大樹方向抱拳回禮。
話聲甫落,一條黑影便急急閃出,消失在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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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麼回事?半夜三更的將自己搞得一身濕,被海龍王招親啊?」
一名玉樹臨風,面如冠玉的斯文男廣輕搖手中的羽扇,笑吟吟的望著剛換上一身干爽衣物走出來的俊偉男子。
迸灝全身籠罩著一股冷峻嚴酷的氣質,凌厲深沉的雙眸讓人不敢直視,當然陸祥雲除外,不是因為他膽子特別大,而是自小看到大,再可怕的眼神也會免疫。
迸灝對他幽默的言詞一向恍若未聞,陸祥雲也敢不奢望他會有反應。但現在,古灝居然史無前例的扯動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嚇得陸祥雲一把羽扇當場咱的一聲,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