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收拾完藥草要吃包子時,便沒見到毋情的人影,反而一進廳堂就發現雪妹含著淚吃包子,芝芙姑娘則在一旁安慰她,反覆問著她哭泣的原因。
他們兩人是不是又在鬧什麼不愉快?雲丹書如此猜測。
毋情不答,視線無論怎麼移動,總是很有技巧地跳過她的人、她的眼。
發覺到這點,雲丹書暗暗觀察毋情的眼神,那是冷中帶冰的,一點溫情也沒有。以前他雖然冷漠,但至少還會理人,但如今,他連他這個朋友都不理了,可見此次甚為嚴重。
本來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不該由他插手管,偏偏他很想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但卻又不曉得毛病出在哪兒,真傷腦筋。
「雪妹,你們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問問她也許會獲得滿意的答案。
雪殘只是低首模著小狼的頭避而不答。
怎麼連雪妹也不願回答?看來,事情不如他所想像的那般單純。
月,缺了一半,需要另一半來補上,才能合成一個圓。就像他倆,都需要對方的愛來補足自己缺少的角落,才能填滿兩顆完整的心。
仰望滿天星斗,雪殘呆呆地數著永遠也數不完的星星,突地一顆流星劃過天際,曇花一現的景象令她感傷萬千,沒有一絲撞見流星的喜悅。
燦星無情,瞬間稍縱,一如曇花。
雪殘在心中念道,哭過的紅眼再度被水霧模糊了視線。
瞧瞧天上那一片夜色星空,數不完的星星就像他給予的愛——毫無保留地付出,一點一滴的填滿她空虛的心。
那一段日子,她真的醉了,醉得不願再想報仇的事,她也不想報仇了。
她愛他,真的愛他的……
想到這里,她又哭了出來,一雙漂亮的眼哭得又紅又腫。
如今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他、自己有多愛他,他在她的心中佔有多少分量,現在就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報仇的事,她早已看得很開,更何況要她親手殺了自己最愛的人,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事。
再說,冤冤相報何時了?
她殺了那麼多條人命當娘的陪葬,也夠了——
在了解愛人之後,她徹底相信世上真的有愛,可以為對方犧牲生命、不顧一切的真愛。
月光一照,再度滑落的淚顯得晶瑩剔透,化作串串的珍珠。
淚水是冰的,她的人亦是冰的,惟獨她的心是溫熱的,只因有他的愛灌注。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著月兒獨自在黑夜中散發它的光芒,星空此刻卻漸漸被烏雲遮蓋。
現在,只剩月兒孤獨地在黑暗中,沒有了星星的陪伴,它永遠都是寂寞的。
而她……也同樣失去他的愛,一樣寂寞。
她和月兒都是缺了愛的啊!雪殘朝天無聲吶喊。
听人家說心情不好,只要大聲喊一喊,心情就會好過一點,但為何她無論怎麼喊就是無法抹去心中的悲傷與痛苦?
她傷、她痛呀!
靜靜的讓淚水決堤,她哭得淚流滿面,她覺得好累、好疲倦。
這一夜,她哭了多少回,她不知道;只明白她再怎麼哭也喚不回他的愛,換來的也只是他冰冷的目光。
不曉得自己站在風中有多久,直到一滴滴水無情地打在她的臉上,她才緩緩地清醒過來。
是她的淚嗎?
雪殘愣愣地模了模臉上的水珠,其動作是遲緩的。
頃刻,傾盆大雨來得凶猛且毫無預警,打得她全身既痛又濕。
抬頭望向月兒,月兒早已先她一步躲避得不見影子了。
黯然低首,她的心有著強烈的孤獨感,她輕嘆口氣,這下子,沒有月兒的陪伴,真的只剩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雪殘慢慢地走在毫無人煙的胡同里,動作遲緩地走進一間破廟躲雨,並不因為雨水打落她的全身而有一絲急躁;相反的,表情平靜至極,只是黑眸變得哀愁,少了以往的亮麗。
她坐在盡是稻草堆積的地上,習慣冰冷的她,不像一般人一進廟里就是堆起稻草燃火取暖,而是整個人縮在柱子的一角,渾渾噩噩的她腦子里不知在想些什麼。
此時陪伴她的只有無情的雨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嘈雜聲闖入了她的世界。
「搞什麼!這場雨怎麼來得這麼突然?」
「瞧這雨勢大概會下很久,咱們暫時先待在這間破廟等雨停吧!咦?看來有人比我們先來一步。」
男子渾厚的大嗓門引來雪殘回神一望。
「唷!還是個標致的姑娘哪!」
雪殘撇過頭不想理他們。
兩名男子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
雖然已是春天,但風中仍夾帶些許冷意,他們拾起一堆稻草燃火起來,亦月兌去外衣赤果著上身取暖。
「姑娘,這兒有火你可以過來取暖。」
第7章(2)
雪殘抬頭睨他一眼,那張無害的臉令她放心地湊上前坐在火堆旁取暖。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自己愈來愈怕冷了,難不成她的體質變了?
沉於思索之中,雪殘殊不知對面的兩名男子直盯著她瞧。
在燦亮的火堆照耀下,她濕透的白衣緊貼住胸口,不僅透明更顯得撩人。
察覺四周有點不對勁,她迅速回神,驚覺兩雙欲火狂張的眼楮放肆地打量她的胸部,渾身發起冷顫,她立刻雙手環胸戒備地往後退回原來的地方。
但已來不及了!
二名男子一人守住左邊、一人守住右邊,兩人節節逼近她,臉上露出渴望的婬光。
心慌之際她發現到空隙,一陣心喜急往大門奔去,卻沒注意到石階而被絆倒,地上的碎瓦穿過她的皮膚,刺入她的皮肉中。
啊!
兩人聯手抓住她,欲進行猥褻行為。
雪!
壓抑住痛楚與羞憤的淚水,雪殘自心里用力喊出話。
不到一刻,雨驟然變成雪,凶猛地颳進廟里,間接熄滅了火堆,令他們打起一陣冷顫。
雪殘不再畏懼,食指轉了轉幾圈,雪立即听話跟隨,像龍卷風似地卷起雪花來,她冷笑,食指猛地指向他們,狂卷的雪花立刻飛撲過去。
人不可貌相,她實在不該輕信他人!
她旋過身,耳畔听著一聲聲的慘叫,隨即他們便一跛一跛地離開破廟。
回到家的感覺真好!
才一打開門,心情一輕松,雪殘虛弱的身子便直直往下滑。
雲丹書搶在她倒地之前抱起她,卻見她的面容蒼白得嚇人,彷彿是具失去溫度的軀殼。
「毋情,快把門關上!」二話不說,雲丹書撂下話後便抱著她火速沖進內房。
毋情依言動作,阻隔外頭飛飄進來的雨滴,他再度坐回位子,故意忽略掉心中涌起的一絲妒意與躲在心底最角落的疼痛。
接連六天,雪殘小腿上的碎瓦因深入皮肉中,在好不容易取出之後,短時間內是不可能行走;再加上淋雨嚴重影響了傷勢,導致幾天下來又是高燒又是咳嗽的,可急煞了雲丹書和毋情。
好不容易,第七天高燒才逐漸消退,但雪殘仍是咳嗽個不停,人也依然陷入昏迷中。
「怎麼人到現在還沒醒?」雲丹書憂心忡忡地道。
毋情則默然地坐在一旁。
望向窗外月黑風高,雲丹書不覺腰痠背痛,整個人疲倦極了。
「如果你累可以先去睡一覺,這兒由我來照顧便成。」毋情斜睨他那張疲憊的臉說道。
「真的!?」他不勝感激,但一想到毋情近來的冷漠,他不由得擔心起來。「你行嗎?」其實他本來不是要問這句的,只是這種事他不好直接開口。
瞧著雪妹蒼白的病容,他不希望毋情將氣出在一個尚昏迷中的病人,更怕毋情不懂得如何照顧她。
「我盡量試試。」毋情心里清楚他想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