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她從他眼里的冷酷明白了一切,卻希望是自己弄錯了。畢竟人說虎毒不食子。
他卻像是得意地大笑著。「我知道,我早知道你是不可能跟我回去了,所以,我親手扼殺了我們的孩子!」
夏宛青不願相信,死命地搖頭。「你騙我,你說謊!」
上官宏毅怒火沖冠地大喝著︰「你不是人!」
勒烈卻已失去了理智,一味地喃喃自語著。「孩子死前還吵著要喝女乃,他需要娘的!」
要不是勒烈挾持著她,夏宛青必定會跌坐在地,人說,母子連心,當她從震驚中回復過來,取而代之的便是極端的憤怒及恨意。
她幾乎毫無考慮,在氣憤交加之下,將手中的剪子刺向勒烈的心窩。勒烈卻像是一心尋死在她手下,將胸膛挺挺地迎向她失去理智的攻擊,當他胸前噴出朵朵血花,她才恍如大夢初醒般,驚叫著撤手後退。
這次,勒烈松開了她,自己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待死。
夏宛青急忙矮子,探望他的傷勢,絕望地發現剪子正中致命的心窩。「你為什麼不躲?」
「我要你記得我!」他笑得好燦爛,仿佛完成了一件期待已久的事。「我要你永遠記得我死在你的手中!」
他以興奮的語氣不斷地重復這些話語,在夏宛青的痛哭失聲中閉上眼楮。
二十二年後,夏宛青的淚水依然潸潸而落,上官宏毅依舊給她深情無限的依靠及愛憐,而不可避免的是,上官翩翩也宛如當年勒烈一般痛苦不能自拔。
她竟愛上了自己的哥哥?轉瞬間,她從幸福的雲端跌入絕望的谷底,萬劫不復。
「荊慕鴻就是當年我和勒烈的兒子!」夏宛青哽咽地說︰「孩子,你和他都是我苦命的孩子,為什麼老天不讓我一個人承擔一切的不幸?」
「要告訴他嗎?」上官翩翩吸了吸鼻子,力求平穩地問著,臉色卻無法掩飾,灰敗淒然到極點。
上官宏毅嘆口氣說︰「那孩子崇拜他的父親,如果道出過去丑陋的真相,只會加添彼此的痛苦難堪,就讓往事隨風,當做已逝的夢!」
上官翩翩听到「往事隨風」四個字時,心中傳來了一陣巨痛,听見了心碎的聲音,是啊,荊慕鴻和她之間的甜蜜點滴,婚約盟誓也只能隨風而逝。
「我明白爹的意思。」她失魂落魄地退出了夏宛青的房間,喪失了一切生氣。
「翩翩?」夏宛青不放心地想要追上前去。
上官宏毅卻一把拉住了她,說︰「讓她一個人靜靜!」
夏宛青不能自己地再度哭倒在上官宏毅的懷里。
***
是夜,月涼如水,是個美麗靜謐的夜。
上官翩翩像座白玉雕像般,立在後院的涼亭里,靜待荊慕鴻依時赴約。
她差遣貼心丫鬟送了一封私會的密函給他,丫鬟接過信時還投還給她一個促狹的笑容,卻不知她心如刀割,淌血難止。
他收了信,說好準時赴約。她卻希望他別來,她想逃避一切事實,不用由自己來斷送自己的幸福。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一定得當面親口回絕他,他才會真的松手,放棄這門涉及的婚事,她懂他的!
「誰?」她驚呼出聲。
荊慕鴻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冷不防地摟著她的小蠻腰,抱她繞圈。
她暈眩了,他近在咫尺的熟悉氣息撲向了她,她不自主地笑了出聲來,這個男人,是她最深的愛戀。
許久,他才松手,剛才溫香軟玉抱滿懷,勾得他動了情,低頭想攫住她誘人的雙唇。
這時,她才霍然心驚,殘酷的事實重躍心頭,旖旎盡失,她近乎害怕地推開了意中人的纏綿。
荊慕鴻一臉錯愕,熱情盡失。「嚇到你了?」
「沒有。」她下意識想去撫平他深鎖的濃眉,卻在一剎那間覺得不妥而縮手。
「翩翩,出了什麼事?」他意識到她的不安。
她深深地吸一口氣,艱難萬分地說︰「我不想去東胡,我不想離開中原!」
要不是荊慕鴻過于震驚,他就會听出她聲音飽滿的苦楚酸澀。
「你不是……」荊慕鴻無言了!
也不過是幾天前,她還情意綿綿地表露心跡,說是願意跟隨他到海角天涯,如今,她卻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不再顯露一絲一毫的眷戀。
「人是會變的,族長,以往是我太天真了!」上官翩翩強忍淚水,故作無情狀。「東胡會扼殺我的,我是屬于繁華似錦的中原的!」
「你嫌棄東胡,以及東胡孕育出來的。」他的驕傲及自尊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只因為,他太在乎上官翩翩對他的觀感,她是他打算用生命來換的情人啊!
「族長,請你別這麼說!」她知道自己就要崩潰了,她沒有辦法去壓抑如山洪爆發般的淚水,再說任何一句傷他也傷自己的話語。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還是不能相信從她口中呼出,傳入自己耳中的話語。他了解她的,今日她吐露的言語都是言不由衷,否則,她就不是他所認識、所深愛的上官翩翩了。
一個踱步中,一個念頭躍入了他的腦海,是否是他自己太過自私?竟要她這麼一位金枝玉葉的千金小姐綻放在冰天雪地,粗野無文的東胡,是否真是他太自私了?
望著他莫測高深的神情,上官翩翩猜他一定會開口退婚,畢竟,他有他的驕傲及尊嚴!
「翩翩,給我三個月的時間!」他以斷然的口吻攫住了她全部的靈魂。
她卻是痛惶地不能言語,如果不是他們身上有著相同的血液,她會候著他千年萬年的,奈何,命運若此,更待何言……
他見她不言語,急迫地說︰「翩翩,給我一段時間去安頓東胡,另立明君後我就來中原與你長相廝守,永不離分!」
上官翩翩只覺全身像受到猛烈的撞擊,眼前分不清是燦爛還是黑暗,這個頂天立地的男子,竟為她痴狂至此,不要江山要美人……
「翩翩,只消你一個點頭!」
他自幼遭逢乖舛磨難,使得他將全然的熱情冰封,冷傲自恃,但他並不是沒有情,相反的,他是那種不動情則已,一動情就至死不渝的典型;更何況,上官翩翩是縈繞他夢中多年的倩影,他再怎麼豪氣堅定,也不得不屈服在神秘熱情的情愫下,想要佔據她的芳心。
原本他是不可能為了兒女情長而英雄氣短,但多年來,在詭譎多變、爾虞我詐的生長歲月里,他憑的是理智和智謀來獲得現有的一切,此時此刻的他卻明白,他非得遵循心的方向不可,只因為,眼前的她對他實在意義非凡!相較之下,東胡的王位已不再值得戀棧。
「不可能,不可能……」她痛苦地掩耳著。
「我說到一定做到!」他用生命立誓。
「族長,我們是不可能的!」她原以為自己要啞了,天曉得,她說這一句話說得萬分艱澀。
荊慕鴻恍遭青天霹靂,只覺全身的力道在霎間被抽得一干二淨,一生未曾受驚若此。
「你不懂嗎?我想要嫁給李復,我想要當大唐的王妃,這可是千古難求的殊榮!」她用著夢寐以求的口吻。一顆心卻痛得她以為自己就要死去。
「你說什麼?」荊慕鴻的樣子駭然,唇冷抿直,雙眼似要殺人。
「族長,請你成全我……」
「我」那個字的語音未落,她就發現自己突然騰空了。怒發沖冠的荊慕鴻捉起了她,一副想將她生吃活吞,撕成碎片的惡狠模樣。
她沒有躲,甚至對他在她身上造成的捏傷渾然不覺,就因為她心似他,所以她願意任憑他處置報復,以消他心頭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