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姑娘?」荊慕鴻的聲音透露著太多的驚喜。
「族長?」上官翩翩一時還真不知所措起來,既想向前向他靠近,又想往後一溜煙逃跑。
「怎麼不見上官老爺?」
「我爹?」上官翩翩不解地回問著。
「剛才有個小廝說上官老爺找我來後院月下對酌,以訴別情。」
「小廝?」上官翩翩頓時明白今夜的「月下會」是四姊刻意安排的。
難怪向晚用膳時,四姊就一直用捉弄的語氣問她說︰「小妹,你想不想和他互訴衷情,以解相思之苦?」
「什麼他?」上官翩翩自然裝傻。
上官翎轉動著一雙滴溜溜的大眼說︰「自是那個他,想不想見他?」
「四姊!」上官翩翩用眼偷瞄眼前的意中人一眼,不知道既喜又羞的自己該如何是好。
「上官姑娘?」荊慕鴻愛她的旖旎情態,心下一陣蕩漾,恨不得擁她入懷,但想起中原文化的「發于情,止乎禮」,又不得不抑下自己的滿腔熱情。
「我先回房了!」
「上官姑娘可是不樂意見到在下?」
「沒有的事!」上官翩翩停下了本欲離去的身子,情急萬分地解釋著,「我日夜都在期盼……期盼族長再次登訪上官家。」
荊慕鴻從懷中揣出那把貼身的青絲,深深的嘆息說︰「我今生不曾害怕過,今日在上官家的大廳上,卻無一刻不是忐忑不安的,就怕從上官老爺口中得到一個不字。」
「我真的比得上那一顆夜明珠嗎?」她傻氣地問,抬頭仰望著他。
「比不上!」荊慕鴻也有風趣的一面,有意捉弄她說︰「沒有別的東西比得上你!」
「你……」她笑嗔著,捶了他一拳。
他則乘機握住了她送來的拳頭,認真地望著她說︰「翩翩,委屈你了。」
「委屈什麼?」她低下了頭,並不抽回手。
「委屈你離開繁華似錦的洛陽,下嫁到草萊未闢的東胡。」荊慕鴻滿臉愛憐與不舍。
他是自私的,他自己知道,錯就錯在,他對著上官翩翩有著莫以名之的愛戀,已無法對她松手,將她留在自己身邊的念頭強烈到不可思議,假如,今日下午上官宏毅拒絕了這件婚事,他毫不懷疑自己一定會不擇手段,將上官翩翩搶回東胡。
他太明白自己對她的渴望。否則,他怎麼會舍得拖累她,將她這朵嬌柔的小花帶往天寒地凍的東胡,雖然,她有著異于其他女人的勇敢堅強,但她畢竟是由洛陽孕育出來的精品,對東胡來說,她是太細致,太珍貴,太奢侈了。
荊慕鴻真怕自己會扼殺了她的燦爛生命。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上官翩翩的臉上卻有著迫不及待的神情,「只要有你的地方,都是好的。」
「翩翩!」荊慕鴻再難自持,擁她入懷。這個小妮子所灑的柔情蜜網已使他全然陷住,再也掙月兌不得。
這個女人,他誓言著,要用一生守護。他要將他的生命交至她的手中,換取她生生世世的身心,他要進駐她生命中的每一部分。
「荊郎,你不明白嗎?」上官翩翩意亂情迷地說︰「我是你的。沒有了你,我已經不能成為我自己!」
「我明白!」他望進她深邃含情的明眸。「我終于明白我今生的意義,不只是力爭上游,月兌離奴隸的悲慘出身;不只是開疆闢土,增強國力,更是為了與你相遇。」
「荊郎,我有些怕。」她因狂喜而顫抖。
「怕什麼?」
「荊郎,如火一般肆虐全身的幸福讓我害怕,我是不是很傻?」
荊慕鴻用唇封緘了她的,使兩個人的身影倏地合而為一,彷如一體。
上官翩翩只覺自己不再獨立,而是附生在荊慕鴻身上的。這個念頭讓她安心,因為她找到了一生的依靠。
她的身子依舊是抖著的,不過,不再是因為害怕,而是為了前所未曾領略的激情。
「還怕嗎?」他加強了摟她的力道,在發現她還是抖顫不停後。
「不怕!」
這輩子,她沒有比此刻更安心過。
***
「小少爺,快停下來,危險啊,快停下來!」
中午時分,三個乳母撫著起伏不定的胸,緊迫在如月兌韁野馬,跑向池塘的上官彥青身後。
上官彥青是上官宏毅的長孫,也就是上官家長子上官翱的三歲愛子。才小小三歲的年紀,他就生得比同齡小孩高上一個頭,不但已能獨立行走,而且還健步如飛,使得照顧他的乳母們常為了追他而疲于奔命。
相違于他父親上官翱小時的聰穎文靜,他可是活潑好動,調皮搗蛋到了極點。
上官彥青跑到池塘邊,回頭一望,發現三名乳母被自己遠拋身後,不禁得意地大吐舌頭。
「小少爺,快回來!」乳母們個個花容失色,就怕上官彥青失足掉落池塘,那可就死也難辭其咎。
「魚!魚!」上官彥青根本不理女乃母呼喚,矮身蹲在池塘邊,目光全被一只近在咫尺潛游,全身鱗片閃閃發光的鯉魚給吸引住。
他根本沒能意識自己的安危,就不加思索地伸手進入池塘,想去捉那只他覺得好看極了的魚。魚一見他的手向自己靠近,以更快的速度向旁游去,上官彥青撲了個空,身子失去了平衡,就往前掉落湖水之中。
起先,他還不曉得害怕,任由自己在水中載浮載沉,直到他發現自己的身子在下沉,從鼻中嗆進了湖水,他才「哇!」地一聲,害怕地嚎啕大哭起來。
「救命,救命,小少爺掉進池塘了,快來人。」三個乳母都嚇傻了眼,其中一個較警醒,死命地吶喊呼救。
荊慕鴻所住的東廂房就在池塘的前方,他在屋內听見女人的呼救聲,就立刻拋下了手中的《齊民要術》,循聲破窗而出。
眼尖的他,一眼就瞄見在池塘里近乎滅頂的上官彥青,他當機立斷,迅速的褪下了上衣,撲通一聲,就跳進池塘之中。
他在池中,還是敏捷得如魚戲水一般,一眨眼間,就來到了上官彥青的身邊,將略呈青紫色的他高舉出水面,靠著兩腿的力量滑水,回到池邊。
「謝天謝地!」趕來的三個乳母,個個眼中噙著感激的淚水,跪倒在池邊。要是上官彥青有個三長兩短,別說上官老爺不能原宥,她們也無法原諒自己。
上官彥青被荊慕鴻送上地面後,突然止住哭意,一副嚇傻的模樣,左右四處張望著,死命緊抱著荊慕鴻不放,深怕再受滅頂之虞似的。
「沒事了。」望著上官彥青可愛的童稚臉孔,荊慕鴻憐舍之情大生,不由自主輕拍他的背哄著。
不拍還好,一撫慰之下,上官彥青竟「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嚇得荊慕鴻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別哭!別哭!」
上官彥青像是故意似的,荊慕鴻愈是安慰他,他就愈偏要哭聲驚人,活像眼淚不要錢似的。
荊慕鴻靈機一動,扳起臉孔說︰「不準哭,再哭我把你丟回水里。」
沒想到上官彥青軟硬不吃,簡直可用哭得興高采烈,旁若無人,欲罷不能來形容。
荊慕鴻算是怕了他,以求救的眼光投向乳母,三個乳母這時才驚魂甫定地破涕為笑,上前去抱上官彥青,免得荊慕鴻為難。
沒想到,她們的舉動竟使上官彥青哭鬧得更厲害,他像是吃定荊慕鴻似的,仿佛只有攀在荊慕鴻的頸上才有安全感,一步也不願意離開他,更遑論讓乳母接過懷里了。
「荊公子,就有勞你幫我們送小少爺回房。」一個乳母不好意思地請求著。「小少爺一刻也不願離開你似的,他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