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客淒然一笑說︰「我是孤兒,從小就沒了親爹,有如孤雁。」
上官翎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孤雁一剎那間的落寞蕭索,竟令她莫名的難過起來,心口震了一下。
她發現自己竟笑不出來,所以有些沒好氣地說︰「不要說這些好不好?」
甭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不知不覺對她傾吐身世,他並不是一個愛說自己隱私的人,更何況,上官翎只是他素昧平生的千金小姐。
上官翎剛才語氣中的嫌惡實在欺人太甚,讓他覺得自尊受損異常。
「喂,你怎麼一句不吭就要離開?」上官翎急忙攔住他的身影。
「你這位千金小姐不是瞧不起孤兒嗎?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為謀。」
「誰瞧不起你來著?」上官翎皺眉不解地說︰「你連告辭也不說一句就瞧得起人嗎?」
「你……」孤雁嘆了口氣,哭笑不得說︰「我們只是萍水相逢,再無相見可能!」
「誰說的?」上官翎笑吟吟地說︰「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男女怎能成為朋友?」孤雁苦苦一笑說︰「更何況我們家世懸殊,不可能相與為伍。」
「這些都不是問題。」上官翎鬼靈精怪,不懷「好」意地覷了他一眼說︰「除非,是你不想理我?」
「是我高攀不上!」
「你這人真愛生氣!」上官翎把嘴一嘟說︰「好吧,你愛談那些令你難過的身世就盡量說好了,頂多我陪你一起難過!」
「一起難過?」
「我也覺得自己怎麼多愁善感起來。」上官翎嘆道︰「你說吧!奇怪,你笑什麼?」
「我也不知道為了什麼?」遇到上官翎這樣的姑娘,他就是想笑。
上官翎也回應了燦笑,覺得兩人之間的烏煙瘴氣已經煙消雲散。
「小心!」
上官翎赫然發現頭頂上的巨大花燈突然當頭向她砸下,就在她的驚疑不定中,孤雁撲向了她,緊緊地抱住她,將兩人的身子從地面拔起,像旋風似地旋轉上升至半空。
花燈下墜至地,著火燃燒,火花四濺,火星隨風飛散,有如繽紛落英。
上官翎驚魂甫定,但眼光隨即被腳下的熊熊火景所吸引,就連孤雁將她帶回地面,她依舊沒有回過神來,依舊偎在他的懷里動也不動。
「好美!」她喃喃地吐出兩個字。
直到火滅,偌大的花燈已成灰燼四飛,她才回過神來,看了凝望著自己的孤雁一眼。
甭雁發現自己一直忘了松開她,倏地和她一分為二,保持距離。
「看來你又多管閑事了一次!」上官翎還是笑嘻嘻地打趣著。
「他人在那里,快追!」一個捕頭模樣的宮差領著幾十個弓箭手向孤雁直撲而來。
「發生了什麼事?」上官翎在張惶中交握上了孤雁的手。
「快走!」孤雁攪上她的腰,帶著她一縱,就縱躍上了屋頂。
「為什麼要逃?」
甭雁沒暇回答她,只是極力地拉開和後頭追兵的距離。上官翎雖然不認為自己有任何緊張害怕的必要,但孤雁臉上的忐忑表情,教她愈來愈焦躁不安起來。
那個捕頭真是窮迫不舍,如影隨形。
甭雁在轉角處,帶著她沖進一間客棧,向伙計要了一間最僻靜的上房。
上官翎和孤雁由窗邊往下一望,那群捕頭已經追進客棧,根據樓下吵鬧的聲音看來,那位捕頭有意搜房,他已在各個出口布下重兵,想來個甕中捉鱉,讓孤雁插翅也難逃。
「快月兌下你的衣服!」」上官翎當機立斷地說。
「做什麼?」孤雁不想拖累她,「你快走,他們不會為難你的!」
「你改扮女裝!」上官翎邊說邊解衣服,催促地說︰「快啊,被他們捉個正著就來不及了!」
「但是你……」
「我什麼?」上官翎不耐地說︰「老實告訴你,我今晚是男扮女裝,我是上官家的四子上官翎!」
「你是男的?」孤雁望著她漸褪羅衫的曼妙胴體,愣得不能言語。
上官翎沒好氣地說︰「快月兌衣服,你在磨菇個什麼勁?你沒看過男人月兌衣服嗎?」
「我……」孤雁心慌意亂地解著衣服。
倒不是樓下的追兵惹得他惶惶難安,而是他今天才知道自己會因看見赤果的「男人」而熱血澎湃,心猿意馬。
上官翎手忙腳亂地搶過他的衣服,罩在身上,卻發現長了一截,但眼前情勢危急,只得將就。
她及地的衣裙穿在孤雁身上卻只蓋到他的膝蓋,露出兩條毛茸茸的腿,看得上官翎笑得肚疼撫月復,眼淚直流。
這時捕快前來敲門,聲音如狼似虎。
上官翎以眼示意要孤雁上床躲好,然後她拖著及地的黑衣裳前去應門。
「吵什麼?」她自然沒好氣地罵著。
天下第一名捕,有「三頭六臂」之稱的展獲向上官翎作了個揖,臉上滿是剽悍的笑容,「小兄弟,打擾了,我們奉命捉拿一名欽犯,請準我們入內搜查!」
「欽犯?什麼樣的欽犯?」上官翎不得不讓他和兩名隨從進房來。
「是伏牛山上的飛賊,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洗劫洛陽王爺家的奇珍異寶,小兄弟不曾听聞過嗎?」
上官翎倒是耳聞過這一件轟動洛陽的大案子,只是未曾放在心上,難不成,孤雁是飛賊?
「等一下。」上官翎發現名捕展獲有意翻開床鋪上的被子,連忙上前阻擋說︰「老兄,你看不出被窩下是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嗎?」
「女人?」展獲倒是對床鋪上那個異常高大的女人起了疑心,「她是什麼人?」
「‘飄香居’的姑娘,老兄!」上官翎急中生智地說。
展獲露了一個男人間「互解」的笑容,「小兄弟為什麼不留在‘飄香居’,卻要辛辛苦苦帶這位姑娘來‘悅來客棧’?」
上官翎見了他「了解」的笑容,心上的一塊大石頭才略略落地,隨即露出男人才有的「暖味」笑容,自以為聰明地說︰「老兄,你難道不知道在‘飄香居’睡覺等于是做壞事嗎?所以當然得來客棧。」
展獲大概被她奇異的論調給唬得一愣一愣,啼笑皆非地說︰「小兄弟,請問尊姓大名!」
「我是洛陽上官翎!」
「閣下是洛陽上官家的人?」展獲揚了揚眉。
「上官宏毅正是家父!」上官翎知道父親的名字搬出來向來很管用,上至皇親,下至三教九流,多少都會賣他面子。
「失敬失敬!」展獲拱了拱手,準備離開地說︰「既是上官家的人,就沒有什麼好查的了!」
本來就是,誰不知道洛陽王爺和上官宏毅有著過命的好交情。
上官翎興高采烈的把房門關上時,听見兩個捕怏在嘀嘀咕咕,大致是說世家子弟的生活真是放縱荒唐,竟狎妓狎到客棧。
上官翎不服氣地吐了吐舌頭,自顧自地說︰「我高興,你管得著?」
她轉身兩個跨步,跳上床去,拍了拍身旁的孤雁說︰「大美人,起床了!」
甭雁鑽出一顆長發披散的頭,朗朗一笑說︰「多謝你了!」
「謝什麼?」上官翎得意非凡,逕自躺踞床鋪的一角說︰「沒想到你是飛賊!」
「那你為什麼還幫我?」孤雁自認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所以直往角落退,上官翎近在咫尺的迷人麝香味使他心旌動搖難以自制。
而上官翎臉上卻是絲毫不以為異的巧笑倩兮,坦然自若,她天真瀾漫的神態更令孤雁對自己的遐思泛起很強的罪惡感。
「我說過我們是朋友啊!」上官翎把身子向他挪近,親熱地搭上他的肩膀。
甭雁卻像被雷劈中一般地推開了她,狼狽不堪地挪開身子,和她保持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