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開她時,她渾身燒熱如火。
「暖和了嗎?」他逕自又啜著他酒杯的酒。
「嗯。」不過不是酒的緣故。
「別再讓自己病了,我不會照顧你。」
「很好。」她賭氣地抬高下巴。
在他的詫異下,她沖出了大宅,投入涼意陣陣的無邊夜雨。
他咒罵一聲,追了上去,雨細如絲,他好不容易才辨得出她的身影,他跨出大步伐,一把環住了她,卻被她魚滑般地掙月兌。
她跑不快,因為地上滿是泥濘,她跑的方向,是畢家佔地頗廣的花園,到處是泥土地。
他總算捉住像瘋子一般狂奔的她,她用力掙扎,兩人重心不穩,一起滾倒在泥地里,畢諾的身子不偏不倚地壓在她身上,臉孔對著臉孔,四目相對。
「你還要恨我多久?」她又哭又鬧地捶打他。「讓我死算了,免得你麻煩!」
「穎穎!」她不知道她跑出來時,他有多著急。
「如果我死了,你可以不再怨恨,快樂一點地活,那我死而無憾。」
「穎穎!」他只能一再喚她。而內心的痛楚卻如刀割般!
「畢諾,你知道嗎?我們逐漸在走向你父母的舊路,這就是你想要的報復嗎?老天,然後再有一個像你一樣受到傷害的小孩,真是絕佳的報復,絕佳的!」她聲淚俱下,表情帶著絕望的淡漠。
他無言地抱起她,拖著兩人沉重沾滿泥土的身子走回畢家大宅。
「放開我,放開我!」她盡情地撒潑著。
他低頭吻住了她的唇,吞咽下她的話語。
母親,請您安息吧!原諒他必須再次舍棄她,追求他的幸福,他實在無法再恨他懷中的女子,他的妻子。對她,他只有全然,源源不斷的愛,只有愛!
※※※
「干媽輕點,輕點!」鄭皓一面接受馬大姊的推拿,一面喝著馬大姊替他熬的中藥,臉上的表情只能用苦得不能再苦形容。
馬大姊依然沒松了手勁,在鄭皓大大小小的瘀血上用藥酒推拿。「可憐的兒子,一定很痛吧?」
「輕點,干媽,痛死了,苦死了!」
「你內外都是傷,想快好的話,乖乖听話。」馬大姊苦口婆心地勸著。
「藥性沒發作前,我就先痛死、苦死了。」
馬大姊 哧一笑,戳了戳他的頭,「兒子,你別不識好歹,這些都是我那死鬼老公生前從雲貴走私進來的名貴藥材,不是什麼便宜貨,我那死鬼老公連自己都舍不得用呢!」
「後來呢?」
「糟蹋在你身上啦!」馬大姊敲了敲她的頭,「我老公被仇家在心髒開了兩槍,別說什麼仙丹妙藥,就是請來大羅金仙也沒用!」
「干媽。」他抬頭望向聲音有異的她。
馬大姊拋給他一個感傷落寞的笑容。
「干媽,你還喜歡薇薇的爸爸,施振興嗎?」鄭皓不知又想出了什麼鬼計。
「他找人把你打得這麼慘,我和他誓不兩立!」馬大姊口是心非地說。
「其實不必……」鄭皓說了一半,就被樓下的慘叫聲嚇了一大跳。「樓下出了什麼事?」
「你天香姨在教訓那些打你的混混,打狗也得看主人,他們竟敢欺負到你頭上,就別想活了!」
「干媽,你是在開玩笑吧?」鄭皓勉強一笑。
「這種事我何必開玩笑,你傷成這樣,你天香干媽簡直氣瘋了。」
「留他們半條命。」他飛快地說。
「太便宜了。」
「我有事要他們去做,讓他們將功贖罪,施振興用他們將我,我就要用他們反將回去。」
「好吧,乖兒子。」馬大姊使了個眼色,旁邊的一個女佣就會意下去傳訊了。
「干媽,我的計謀是……」
鄭皓的計策一一入耳,馬大姊喜上眉梢,贊許的道︰「還是我的兒子聰明!」
「薇薇那里沒問題,就看干媽肯不肯梅開二度了?」
「你這滑頭,出這種問題來為難我!」她當然百般樂意。
「看來薇薇真的要變成我的姊姊了。」鄭皓無奈地望向—天花板。
施振興是和薇薇一同被暴徒劫來的,他獨自被關在一間暗室一天一夜,飽受臭蟲、蟑螂、老鼠的騷擾,薇薇卻被一個凶女人領走,不知去向。
他安分得很,不怒罵也不吼叫,因為守在門外的那個大漢,有事沒事就拿槍指著他瞄準!
突然間,一群大漢從外頭沖了進來,不由分說,架了他就往外走。
施振興原以為會得到一頓痛打,免不了皮肉之苦。沒想到,那群男人卻是扒了他的衣服,粗手粗腳地把他梳洗一番,替他穿上了一套燕尾服,還他人模人樣的嘴臉。
就在他驚疑不定時,他被推進了一間大廳堂,里面喜氣洋洋,像是在辦喜宴。
廳堂的盡頭高掛一個用霓虹燈管寫成的「喜」字,「喜」字下布置了一個富麗堂皇的結婚禮台。
施振興嚇了一大跳,眼前的女人明明是先次帶人毆打他的囂張女人嘛!
「我的女兒呢?」
「你女兒不該找人打傷我的兒子!」馬大姊一臉迷戀地拍了拍他的面頰。
「薇薇找人打傷你的兒子?」施振興恍然大悟說︰「那勾引我女兒的混蛋是你的兒子?」
「誰是混蛋?」一個極具威脅力量的男聲插了進來。
他一出場,就有一股逼人的氣勢,一看就知道是個「大哥」,身後還跟了不少黑道的嘍羅。他就是那位由馬大姊「禪位讓賢」的大哥,向來對馬大姊十分客套。
「馬大姊,這位就是未來的大哥嗎?」大哥伸出手來。
施振興不敢不回握,那位大哥暗施手勁,痛得他血色盡失。
「屈威,謝謝你特別前來。」馬大姊笑得喜上眉梢。
「大家把槍都拿出來,今天是大姊的大喜之日,」大哥「屈威」下了命令,「大家鳴槍致意!」
一時槍聲齊作,嚇得施振興雙腿發軟,煙味嗆得他直咳嗽。
這時,廳堂後的小房間傳來了淒絕的求救聲,是薇薇的尖叫聲!
「你對我女兒做了什麼?」
「她找人打了我兒子,自然不能便宜她!我兒子挺喜歡她的,說她臉蛋好、身材佳,」馬大姊故意暖昧一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有什麼事,我可不敢擔保。」
「爸爸救我,爸爸救我!」薇薇的求救聲是一句比一句令人心碎。
「是我派人打他的,不是我女兒。」
「真的?」馬大姊故做驚訝地說︰「她為什麼要承認?一定是要維護你,想替你受罪,真是孝女!」
「你快叫你兒子放了我女兒!」施振興不識時務,自大地叫囂著,「否則我一定把他碎尸萬段!」
「你真可愛。」馬大姊掩嘴笑了笑,「你的反應和我兒子所猜測的一模一樣,他說他做鬼也風流,還說……」
「還說什麼?」他鬼吼著。
「要拍下薇薇的果照分送給你的親朋好友,他又說對了,你一定跳得像只猴子。」
施振興果然氣得像只猴子。
「爸爸救我,別踫我……爸爸救我!放開我!」
薇薇的叫聲令在場的人都要忍不住掬一把同情之淚。
施振興終于軟化了,只差沒有下跪。「放了我女兒,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在上面簽個名就好。」
施振興神態頹喪地接過馬大姊遞給他的筆,簽名?大概是支票署名吧?算了,破財消災。
這是什麼?施振興以為自己眼花了,他被迫簽下的竟是一份結婚證書,更令他大出意料之外的是,需要署名的地方竟在新郎兩字的下方!
新娘的名字已經簽好,叫做「馬淑芬」。
「誰是馬淑芬?」
「我。」馬大姊挽住了他的手臂。
施振興甩開了她,氣忿忿地說︰「打死我也不會娶你這個黑道女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