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一百兩!」才開口就讓眾人倒抽一口氣。
紹寒輕嘆了聲,唉,他早該想到事情會變成如此。
「一百兩?」如姨笑得花枝亂顫。天啊!今日她可遇到闊公子了!
一旁的小嬌則睜大無辜雙眼,被眼前這位貴公子突來的舉動嚇得忘了哭泣。
「小子,你根本是故意搗亂!」尋芳客甲、乙、丙三人異口同聲喝止。
雪娃正眼也不瞧他們一下,自顧自的走近如姨身邊,並以眾人听得到的音量說道︰「出價高者贏,不是嗎?」
「臭小子!」已有人不服的挽袖,準備上前給他一頓教訓。
見到一觸即發的火爆場面,如姨重重斥了一句,「誰敢在海棠閣鬧事!」
因村里就這麼一間秦樓楚館、因如姨手下凶狠者居多,故經她這麼一喊,原先不服的尋芳客也只得將這口怒氣壓下。
雪娃不再多說,只將腰間錢囊遞給如姨,「這是一百兩,請妳收下。」
如姨挨近雪娃耳畔,輕聲問道︰「姑娘,妳花這麼多錢買一名青樓女子,為啥?」
喔,居然看出她是女扮男裝,雪娃有些詫異。果然識人無數!
「只是不忍而已。」她也悄聲回話,「有錢拿就好,不是嗎?」
如姨自然懂得她未說出口的話是︰「勿多管閑事。」闖蕩江湖多年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行徑如此怪異的女子,訝異之余,更是撫掌稱好。
別過頭,雪娃轉向小嬌,大方伸出手,輕聲細語︰「我們走吧!」
態度自若、器宇軒昂,仿佛上天派來解救她的使者,望著他,小嬌不禁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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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片刻相處,小嬌才發現自己初次心動的對象居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嘆了聲,她默默哀悼那未成形就已夭折的戀情。
「小嬌,想什麼?」
一回頭,就瞧見紹寒的大笑臉。
「沒……沒想什麼。」
不知何時進大廳來的雪娃手里拿著一盤茶點,嘴里還不忘調侃,「楊紹寒,把你的口水擦一擦,別嚇壞我們的客人。」
小嬌連忙澄清,「小姐,妳別誤會,楊少爺對小嬌很好。」
雪娃把茶點往桌上一放,拉過她的手,「妳不要怕,只要他敢欺負妳,我一定幫妳出氣!」
紹寒正要大喊冤枉時,恰好見到清儒溫吞的進屋。
「大哥,你來得正好,快幫我說話。看我風流倜儻、一表人才,哪點像采花賊?」
清儒漠然瞧了他一眼,「面紅齒白、一臉色相,哪點不像?」
「哈哈哈!紹寒,連師父都這麼說你,你真是做人失敗!」雪娃毫不做作的捧月復大笑,連小嬌也忍俊不住的捂嘴淺笑。
原想找個人幫腔,卻反過來被將一軍,紹寒故意嚷著不依。
鬧了一會兒,直至笑聲漸歇,清儒才說了句︰「寒弟,辦正事要緊。」
「正事?」鬧歸鬧,但紹寒還分得清事情輕重緩急,于是他立即正色問道︰「難不成大哥已掌握蒙面大盜的行跡?」
「不是。」清儒拉過椅子坐下,慢條斯理的倒了一杯茶。
「師父,你說話別這麼慢吞吞的嘛!」雪娃性子急,實在等不下去。
「我問妳,不是說好只是去打探消息?」清儒自若的用杯蓋拂去茶葉,「那『她』是怎麼一回事?」
慘了,說她賣身葬父、身世堪憐這種理由能博得大哥同情嗎?「這是因為……」
當紹寒還在想借口時,闖禍者卻志得意滿的大放厥辭,「師父,你不知道,要不是我伸出援手,小嬌現在就落入那些色男人手上了呢!」
「是嗎?」
雪娃點頭如搗蒜,「就是啊!而且我是用一百兩買回小嬌,並不是意氣用事以武力解決的!」
還真敢說呢!紹寒白了她一眼,若非他阻止得快,她能不「意氣用事」嗎?
「那我問妳,接下來妳準備將她安置在哪?」清儒「好心」提醒她一句︰「別忘了,我們有要事在身,拖油瓶一個就夠了。」
頗有自知之明的雪娃自然了解清儒口中的「拖油瓶」指的是誰。她尷尬的笑了笑,「可是總不能把小嬌送回那種地方嘛!」
立于一旁不發一語的小嬌突然雙膝跪地,淚如雨下地不斷求情,「白少爺,請別將我送回那種地方,我願為奴為婢,伺候少爺一輩子。」
雪娃一個箭步向前,趕緊拉她起身。「小嬌,別這樣,我師父是好人,絕不會送妳回那種地方的。」
雪娃的神情讓清儒有股莫名的心疼,「寒弟,你先帶小嬌出去。」
紹寒應聲,半推半拉的將小嬌帶了下去。
小嬌臨走前的哀求聲還在耳畔揮之不去,雪娃只叫了聲師父,清儒卻比她早一步開口,「我知道妳好打抱不平,但可曾想過妳若堅持留下小嬌,這對她而言,是好是壞?」
「我知道多了一個人,你們就得多花一份心思保護,但就算如此,你也不可以再送她回那種地方啊!」雪娃不滿,不覺尖聲回話。
「我有說要送她回海棠閣嗎?」
「呃……」雪娃訕笑著,「那你的意思是?」
清儒再度啜了一口茶,「為她找個好主人。」
「拜托!」仿佛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話,雪娃輕拍自己的額頭,「好主人少之又少,何況你們這個朝代,每個人都瞧不起青樓女子,會有人願意收容她嗎?」
清儒瞥了她一眼,「別忘了我們生存于同朝。」
他眼尾的笑意可是再明顯不過,不過,由于兩人各懷心事,倒也沒人察覺。
「我爹娘對待下人如同對待自身兒女,妳大可以放心。」
雪娃毫不淑女的一坐在椅子上,「搞了半天,原來你說的好主人是你爹娘啊!」稍稍松了一口氣,「這樣我就放心了。」
「待會兒我寫封家書讓小嬌帶去,我相信我爹娘會好好照顧她的。」
此時,雪娃無預警的起身,並躬身九十度敬禮,煞有其事的模樣著實讓清儒險些被茶水嗆到。
「師父,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他被驚得也跟著起身,「別行這麼大的禮。」
哪知雪娃頭一抬,眼中盡是促狹。「其實師父你並不像江湖上謠傳的那樣冷峻嘛!」
「妳……」聞言,清儒迅速換上平日那副冷靜無情的面具。「算了,這回師父不與妳計較,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那徒兒就謝謝師父了。」雪娃得了便宜還賣乖,故意學著古人打躬作揖的模樣說道。
清儒無奈的苦笑,「還有,行俠仗義固然是好事,但得要注意自身安全。而這個就是妳最大的優點卻也是缺點。」
「優點?缺點?」雪娃皺著眉,不解。
懂她的疑惑,清儒耐心解釋道︰「對精明之人,妳或許還有戒心,但面對孱弱者,妳卻是古道熱腸過了頭,雖是打抱不平,但別忘了,有時愈無助的人才是最有心機之人。」
一語道破,雪娃心虛的吐吐舌頭,關于這點她已被家人提醒了多次,「想不到我們相識不久,你對我的個性就這麼了若指掌。」
看她嬌俏模樣,清儒也沒多想,很自然的便順從內心最深層的,大手一撫就撫上了她的發絲。
「或許是我識人識多了,也或許是妳太無心機吧!」
「呵,簡單而言師父就是『老狐狸』?」
猛一抬頭,她的眼迎上他的。
霎時,天旋地轉,眩暈的眼中只容得下彼此的身影,仿佛兩兩煢煢孑立的靈魂此時才懂「相契」兩字的意義,也才清晰听見胸口那股「生存」的原動力。
「雪娃……」該死,這干涸的嗓音透露太多他不明白的情愫。「咳……我……我寫家書去。」清儒第一次像逃命似的沖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