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不懂?」黃牧師神秘一笑,「那如果我懂呢?」
蜜雪兒愣望著他,一時之間竟忘了回話。
黃牧師呵呵一笑,忽然沒頭沒腦的說︰「快去吧!他在後面的小院子等你。」
「現在?」蜜雪兒的心怦然一跳。
「對啊!他已經等你有一段時間了。」話聲一頓,黃牧師的語氣忽然變得有點嚴肅,「小丫頭,這世上沒什麼事不能談的,好好的跟他談談,把所有的結打開,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之道。」
蜜雪兒想了一下,「嗯,我知道了。」她慢慢的走出房門,一路朝教堂的後方走去。
短短的五十公尺的距離,蜜雪兒居然足足走了五分鐘;她內心的思緒有如波濤洶涌般起伏不定,怎樣也無法平靜下來。
後院的布置與教堂內部是一樣的簡樸,只有一小塊人工草皮,一張小石桌,四張小石凳,除此之外,不見任何其他的擺設。
「蜜雪兒……」張康祺從石凳上站起身,臉上難掩興奮之情。「快來這兒坐。」
「爹地。」蜜雪兒打了聲招呼,隨即來到他的身前,雙雙坐定。
張康祺凝視著她許久,臉上的表情很奇特。「蜜雪兒,你怎麼瘦了?最近過得好不好?」
蜜雪兒勉強裝出一副笑臉,笑望著他。「很好啊!爹地,你不是一樣也瘦了,連黑眼圈都跑出來了呢!」
「我……」張康祺支吾片刻,最後還是鼓足勇氣說︰「我很想你……蜜雪兒,我真的好想你……」
蜜雪兒鼻頭一陣發酸,她期待听到這樣的話已經好久好久了。
她完全無法揣測他的來意,只得強行壓抑自己浮動的情緒。「爹地,你最近好嗎?」
張康祺搖搖頭,皺眉嘆息,「糟透了!蜜雪兒,自從你走了之後,我做什麼事都不順,好像一夜之間這個世界全變了個樣……。」他說了一堆動人心弦的話,最後終于說出了重點︰「蜜雪兒,跟我回家好不好?你是來度假、是來看我的,住在這個地方實在太奇怪了。」
听到他說這些話,蜜雪兒不禁好生失望。她滿心以為他會來這里求自己跟他回去,他會告訴自己他愛她,他是真的愛她,他會為了她不娶糖糖。可是……這些話她一句也沒听到啊!她實在很想開口問他跟糖糖的事怎麼樣了,但她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
女人的思想一向難以捉模。雖然她最近也是瘋狂的思念著他,可是她更在乎此時此刻的感受。
難道光憑他一句「跟我回家好不好」,自己就真的跟他回去了嗎?那糖糖的問題怎麼辦呢?屆時她又該以何種面貌去面對糖糖呢?
蜜雪兒靜靜地沉思著,雖然覺得好生委屈,更有點傷感,但從她的臉上卻瞧不出一絲的異樣神情。
張康祺完全沒有感受到她的心靈世界,只想到他來這里懇求她回去就是最好的表態;怎知陰錯陽差,蜜雪兒卻完全感應不到他的情意。
他凝視著蜜雪兒,忽然發現她變得好陌生、好遙遠,她再也不是自己熟悉的女人或是女兒。
怎麼會這樣呢?才十天沒見面、才分開十天,為什麼會變成這種陌生的場面呢?張康祺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忘不了她離開前夕那晚的種種,她那火熱滾燙的身驅、溫軟滑潤的舌尖、熱情奔放的舉止,此時此刻一幕幕自他的心頭浮現。
然而,眼前的她又為什麼會變得如此冷漠與陌生?難道她完全不在乎自己曾在他身上付出的一切?
一個極為單純的女人絕不會有這種表現,她絕不會不在乎自己的付出,那麼,她到底是怎麼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張康祺始終想不通。
張康祺見她許久不說話,只得率先打破沉默,「蜜雪兒,你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還是——」
「沒有!爹地。」蜜雪兒搖搖頭,「我只是在想……我住在這里很好,黃牧師也很照顧我,所以……」
「所以什麼?」張康祺注視著她。
蜜雪兒故作出一張笑臉,「我住在這里感覺很好啊!」
「哦?」她的回答令他感到一陣錯愕。
蜜雪兒掙扎許久,忽然伸出一雙手,輕輕地搭在他的手上,神態平靜的說︰「爹地,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也別再想它了。」
「什麼意思?」張康祺不解。
蜜雪兒收斂起笑容。「爹地,我說過,很多事是我自願的,我可以自己承擔,我也可以對自己負責,不是你的錯,跟你也沒任何關系。」
她意有所指的說出那晚的那件事,張康祺雖然知道她在說什麼,但卻不明了她的用意是什麼。「蜜雪兒……算我求你,跟我回家好嗎?」他反手抓握住她那微微顫抖的右手。
蜜雪兒沒有回話,卻搖了搖頭。
「為什麼?」張康祺滿頭霧水。
蜜雪兒定定的看著他,他始終沒有說出他與糖糖的事,這便是問題的癥結。而他更沒有想到這個問題給了她多大的心理壓力。況且這世上絕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自願的躲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里,見不得光。
蜜雪兒仍是沒有正面答覆,而是慢慢地抽回被他緊握住的手。「爹地,我得走了,待會兒還有一場青少年崇拜,我得事先做個準備,以免到時又遲到了。」說完,她站起身走掉了。
張康祺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只是傻傻地愣望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胸中思緒泉涌,久久無法平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失去了糖糖他完全沒什麼感覺,但如今失去了蜜雪兒,他的心為什麼會感到一陣莫名的刺痛?
她不應該是這樣的表現。他到底是說錯了什麼話?或是做錯了什麼事呢?他想不通。
他渾渾噩噩的鑽入自己的思想世界,開始細細的思考這個他怎麼樣也想不通的問題。
第9章(1)
張康祺坐在辦公桌前,凝視著桌上的一份檔案夾,相同的姿勢一動不動,已保持了許久。
打從他九點進入辦公室,一直到現在十點半,他已經足足發了一個半鐘頭的呆。
「劉秘書。」十點三十二分時,他終于開口說話,同時人也站了起來。
「張經理,你找我?」
「麻煩你。」張康祺將桌上的檔案夾遞給她,「請把它拿去給董事長。」
「是,張經理。」劉秘書伸手接下,隨即轉身離去。她一邊走,一邊好奇的打開那份檔案,接著身不由己的驚呼一聲,「是辭呈耶!」
此語剛出,大伙全圍上前去,開始嘀嘀咕咕的竊竊私語。
自從張康祺與糖糖在一起後,類似的場面便經常發生。因此他只得裝作沒看見,逕自忙著尚未完成的工作。
他先將玻璃墊下的名片收拾妥當,然後收拾抽屜內的一些私人物品,最後才是那個小相框。
偌大的相框內擺著的是蜜雪兒的相片,一張是拖著兩串鼻涕、老舊泛黃的相片;另一張則是她來台灣前,他收到的那張學士照。
張康祺又凝視著那兩張相片許久,忽然苦笑一聲,搖搖頭,將相片擺入口袋里的皮夾內。
待一切收拾工作告一段落,他慢慢地坐在椅子上,目光環視辦公室周遭的一切,不自覺的跌入回憶中。
自他二十四歲退伍後加入這間公司,已足足待了八年。雖然他從一個小小的業務員干起,五年後才爬升上經理的位置,但總結來說,他對這里的一切仍存在著一份非常特殊的感情。
八年了。他在這里得到許許多多的經歷,他甚至是在這里與大伙一同成長的,如今他就要從這里離去了,他怎會不顯得一副離情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