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的功能在于「知其然」,然而,他也只能「知其然」,卻無「知其所以然」。他能證明「桌子存在」的事實,但他卻無法解釋桌子存在的理由。科學的功能竟如此片面,如此不周全,那他還研究科學做什麼呢?
除了科學的功能之外,思亭還想到科學的目的。科學的目的是什麼呢?求真嗎?那他該如何證明他的研究是真的呢?十九世紀時生物學的原則是「凡是哺乳動物就是胎生動物」,但澳洲的鴨嘴獸出現後,這項原則又受到質疑了!
究竟什麼才是真的?思亭放棄了科學實驗,開始他哲學的思考。
他每天在紐約州閑晃,像個瘋子似的思索著生命的意義。
紐約州的地形恰似一個直角三角形,直角的頂端是紐約市,三角形的斜邊則是五大湖中的伊利湖和安大略湖,而思亭居住的水牛城則位于伊利湖畔。
伊利湖和北邊的安大略湖間有條尼加拉河,由于兩個湖的湖水水位相差很大,因此形成了舉世聞名的尼加拉大瀑布,有一段時間,思亭幾乎天天在瀑布前發呆。
尼加拉河的河面相當遼闊,望著湖水浩浩蕩蕩的自水牛城向北流,無邊無際的,教人自慚形穢,自覺渺小。
「我看到了什麼呢?一條大河?我覺得它大,可是和整個宇宙相比,它是何其渺小啊!我的判斷是錯的,尼加拉河不大,它是渺小的……為什麼我的判斷是錯的呢?對了,因為感官不可靠,我的感官使我判斷錯誤!」思亭決定把眼楮閉起來,因為要避免錯誤,就要避免使用感官。
把眼楮閉上之後,思亭突然覺得瀑布的聲音變得好大好大,他仔細的聆听著,居然有種聆聲交響樂曲的快感!他有點喜不自勝了。
思亭狂喜的張開眼楮。「原來要先關閉了一個感官,另一個感官才會張開!」但很快的,他又陷人了另一個沉思︰「可是,究竟怎樣才是真的呢?」
他望向被羅拿島和山羊島區隔開的三股瀑布,內心有了另一股狐疑。
由于尼加拉河由上游奔瀉而下時,到了中流被羅拿島和山羊島阻擋了,因此瀑布分成了三股。靠近美國的,叫「美國瀑」;靠近山羊島的,最短也最美,叫
「新娘的面紗」,有種神秘的美麗;另一股則叫「馬躥瀑」。這三股瀑布,在美國境內,都無法看見正面。因此,為了證實自己求「真」的決心,思亭決定到加拿大境內,從另一個角度重新看待這個他原以為已經夠熟悉了的瀑布。
他真的到加拿大去了,從加拿大境內的尼加拉鎮(美國境內也有尼加拉鎮),踏上尼加拉河上的彩虹橋,看到了三個瀑布的正面面貌。
「天!我以為我對它夠清楚了,原來,原來我一直看到的,都只是一部分罷了!這雄偉的氣勢、詭譎的變幻,才是真的曠世巨觀啊!」思亭呆立在橋上,久久不能自已。
天黑後,峭壁上的探照燈亮起,投射在亙古如一的瀑布上,五光十色,千奇百變,與白天相比,又是另一番風情。再一次將思亭日間所見的尼加拉推翻了。
「究竟哪一個才是真的呢?究竟我能不能找到真的?」
思亭喃喃自語,他是愈來愈困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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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在籌備貿易公司,小葳是愈來愈忙了!但忙碌與成就,並不能帶給她心靈上的滿足與快樂。
「小葳,我給你們帶點心來了。」思謙每次到小葳店里,總要帶些吃的,因此,店里的小姐們都很歡迎他。
「哇!太好了,我正餓著呢!」小葳自櫃台的帳目堆中抬起頭來,高興的笑著。她的朋友不多,而思謙是最勤于找她的。
「中午沒吃?」
「是啊!好忙哦。」
「身體要注意,別累壞了。」
「不會啦!喂,大家來吃點心嘍!姚公子請客。」小葳吆喝大家來吃東西。這麼個年輕的女老板,和伙計就像姐妹一樣。「你這樣經常送點心來,教我們這些小姐的心全被你收買了。」
「是嗎?公司籌備得怎樣了?」思謙在小葳身邊坐下。
「還好,都就序了。」
「你是愈來愈能干了……唉!」思謙有感而發似的嘆了口氣。
「怎麼了?」
「家里出了點事,亂糟糟的。」
「什麼事?思……」小葳想問思亭好不好,但還是把話咽回去了。
「大哥惹了點官司,有人告他關說,一些……其實是派系間的斗爭啦!你還記得那個施敏華吧?大哥為了競選的事,和施家關系搞砸了,和施敏華口頭上的婚約也不了了之。現在明知事情的關鍵在哪兒,卻拉不下臉來道歉!爸那脾氣你也知道,唉!愁雲慘霧的。」
「哦!可是將軍政壇上的朋友很多啊,不會沒辦法吧?」
「你也知道爸是淡出政界,主要做一些經濟投資。政壇上的朋友,平時沒事當然禮尚往來,一旦有利害關系,哪比得上施家的勢力?」
「那……」
「其實也不會真拿大哥怎麼樣,我想,他們只是想殺殺大哥的銳氣罷了!」
「思宓還好吧?」小葳旁敲側擊的,她其實最想知道思亭的情形,偏偏思謙的遲鈍是有名的了。
「不好,全都不好。她離婚了!鬧了半天,非但倫倫的監護權沒拿到,還……唉!爸被她氣得……身體差多了!」
「怎麼會這樣?那——」
「思亭是嗎?」思謙替小葳說了。
「……」
「我真的懷疑……你就那麼能憋?哼!他不好。寫信給他都沒回,打電話嘛,又常常答非所問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不過,我知道,他並不快樂。」
「他……」
「他什麼?你問呀!是你要他回美國的,對不對?你知道他離不開科學,所以要他回美國;可是,你可能沒料到,他更離不開你……回美國前的那幾天,唉!你沒看見他那樣子,我簡直都要懷疑他隨時都會結束生命……」
小葳淚水盈盈,卻啞口無言。
「寫封信給他吧!給他一點鼓勵,也許,等他回國,—切都不一樣了。」
「我……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小葳手足無措的把衣角絞成一團。
「寫封信給他,不要管後果了,想那麼多,只會給自己添麻煩!」他握住小葳的手。「我很喜歡你,但這其中敬佩的成分居多。可是思亭不同,他是真的愛你,從他的‘失常’就足以證明一切。緣份,錯過了,不見得會再來。」
小葳點點頭,也許,是該面對自己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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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葳想寫信給思亭,但實在不知道該寫些什麼!長久的逃避,造成了她和思亭心靈上的距離;長期的壓抑,使陌生取代了思亭在小葳心中的位置。那種既熟悉又遙遠的感覺,讓小葳半天寫不出一個字來。
總是寄點什麼給他才好。可是,寄點什麼才好呢?
寄個有意義的東西,寄個能讓他記起她的東西吧!可她身邊又不像古代的人,有個從小佩帶的玉佩什麼的,拿什麼寄好呢?
小-葳左思右想,東番西找,就是沒一樣妥當的!
她無奈的在鏡前坐下,攏攏長了的發絲。
「發?對,頭發……它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是我生命的表征,思亭還贊美過它,梳理過它的……」小葳邊想著思亭為她梳理秀發時的柔情,忍不住悲從中來,毫不猶豫的「 嚓」,剪下一把烏亮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