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怎麼會突然想到衛桀?想起來,那人只會惹他生氣而已。下意識地甩了甩頭,想將他丟出腦海。
「干嘛我說一句,你就回我一句,難得本人我善心大發,不忍你過于操勞而生病,想讓你乘機休息一下,沒想到你卻不領情。」不滿的嘀咕了聲,還用鼻子哼了哼。「是、是、是,我回去就是了,免得待在這兒繼續惹人嫌。」莫可奈何的,拗不過于承毅的「體貼」,裴子星連聲說是。
于承毅一副很有擔當的揮了揮手。「放心,趕快回去,要是到家了,記得打電話告訴我。」笑著點頭,看著門緩緩被關上,裴子星轉身投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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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慶幸回去的時候沒下雨,結果當他回到家正把車子停好時,天空又落下了毛毛細雨。「沖回去吧!」雨勢還算小,而且距離也很短,應該不致于會淋濕。
裴子星以跑百米的速度,一口氣沖過雙線道的馬路,跑上了公寓的樓梯後,順手拍掉外套上的小水滴,輕輕撥開落在發上的水珠。
步上樓梯之際,他緩了緩略微急促的呼吸,待走到家門前,正要掏出鑰匙時,突地,門從里頭被打開,衛桀探出了頭。
「別嚇人!」
在沒有心理準備之下,裴子星嚇得將手中的鑰匙掉到地上,小聲嘟噥地彎腰撿起,正要罵他,卻讓他一把捉進去。
「外面在下雨,怎麼不叫我到你停車的地方接你?」他神情平常,但低沉的嗓音里隱隱約約透露出一絲不尋常的氣息,像是……心疼?
他將尚處在呆楞狀態的裴子星推向沙發,然後轉身走向浴室,隨意拿了一條干毛巾走到他後面,親手替他將頭發擦干。
手掌的熱度透過薄薄的毛巾緩緩襲向他,有些粗魯卻又帶點輕柔的力道仔細地擦干每一根發,一再重復著,直到他仿若連他掌心的紋路都能模糊地描繪出。
有一股奇異的感覺從內心深處某個角落突然竄出來,毫無預警的,隨著那厚實的手掌、那擦
拭的動作,及身後傳來的呼吸聲逐漸充塞整個心房。
胸口怎麼會這樣?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思緒牽動,他說不出來,也不知該將它定義成什麼。回過神,裴子星難掩驚訝地嗅到隱藏在衛桀一連串動作之下的緊張,他在緊張什麼?又是在為誰緊張?
難不成他是在擔心自己?
不!不可能!從一開始,他就清楚衛桀對他的目的僅在于生理上的渴求,雖然自己一再抗拒,他卻也沒放棄,反倒是愈挫愈勇,而自己卻是愈來愈無招架之力。
但這可不代表任何意思。衛桀對他並沒有一絲一毫情感上的牽絆,有的只是那種人最原始的需求,這點,打從一開始,他自己就明確地說過。
要他將他現在的舉動解釋為單純的擔心、甚至是關心,說實在的,他很難說服自己。「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酒吧今晚暫停營業一天嗎?」手仍沒歇下,衛桀凝視著手中漸干的黑發,縱然有毛巾相隔,他依然能感受到帶著微卷的發絲模起來是多麼柔細滑順。曾經有人說過,頭發的好壞代表著一個人的肌膚是否柔女敕。此刻,他深信不疑,因為他曾撫模過那令人心癢難耐的光滑肌膚,那感覺還深印在他腦海中,徘徊不去。「不是,是毅要我回家休息,後天晚上再去。」他遲疑著該不該說,最終,還是說了出來。他不想讓衛桀踏進他與毅之間,更不想讓他再多加揣測自己對毅的感情,仿若那是在嘲笑自己是愚笨的。
裴子星徑自沉思著,所以沒有注意到衛桀突然轉變的眼眸中,充滿掠奪以及吞噬一切的黑暗。
第七章
突然靜下來的氣氛讓裴子星猛地拉回思緒,神態不自在地扯下衛桀手中的毛巾。「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來。」語氣中略顯慌張。
不知是他的熱度感染到自己,還是空氣突然變得悶熱,兩頰霎時熱了起來,連耳根子也一陣燥熱。
突如其來的,衛桀走到他面前,用著令人猜不透的黑眸看了眼他的臉色。「趕快將衣服換下來,順便洗個熱水澡。」
「嗯。」不經意地偏著頭,有意閃躲那雙他很難應付的眸子,然後故作鎮定地站起身,走向房間內的浴室。
熱水從蓮蓬頭的細孔飛瀉而下,淋濕了他的發、他的臉、他的身子,洗去一身的冰冷,也洗去了一身的粘膩。
他特意洗得慢,不想太快面對衛桀。
足以讓人安心的熱水持續流下,順著身體的曲線,在腳邊積了一灘又一灘,最終流向不知名的地方,消失無蹤。
白霧裊裊,整間浴室熱氣氤氳,既輕柔又溫暖地環繞了他的身子,橢圓形的鏡面變得模糊,映照不出任何影像,更照不出人們亟欲隱藏的內心。
沒有人有那麼大的能力去看清、想清別人在想什麼,甚至連他自己也理不清自己在想什麼;無法解釋自己的行動、思緒,就像他到現在還是不知道衛桀腦子里到底在想什麼般。他真的猜不透!
他跟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人,不諱言,他心底其實明了自己是那種傾向悲觀、消極的人,從他處理對毅的感情態度來看就十分清楚。
反觀衛桀,他從不掩飾對自己的,也從不被自己的冷言冷語打退,像是不知何謂失敗。如果自己也能像他那般大膽說出,是不是、可不可能現在就會不一樣了?不!他辦不到!大力甩著頭,裴子星在心底嘲笑自己的懦弱。原來他跟別人一樣,怕一旦說出口,遭到拒絕也就算了,就連朋友也做不成。
伸手揉去弄痛了眼楮的水滴,將垂落在額前的發絲撥開,冷不防的,一道尖銳的響鈴聲劃破了一室的水聲,震驚了仍在沐浴的裴子星。
倉皇地關上水龍頭,將門開了個縫,他探出頭揚聲大叫︰「別接!我自己來。」來不及擦干身子,更遑論穿上衣服,他隨手扯過一條干淨的大毛巾圍住下半身,急急忙忙的奔出。
他拿起話筒,差點因手滑而跌落。還沒開口,對方已劈哩啦數落一頓。
(不是叫你要打電話給我嗎?你怎麼給忘了,害我左等右等——啊!我等會兒就來……我還以為你發生什麼事了!真是的,沒事來酒吧干什麼,想要忙死我呀!)于承毅邊說話邊回應耳邊傳來的招呼,語末,還加上模糊不清的咕噥聲以示不滿。
「你是打來跟我抱怨的嗎?」噗哧出聲,裴子星多少可以想象手忙腳亂的于承毅,一邊埋怨著,一邊做著不熟悉的工作的模樣。
(沒啦!)明顯的欲蓋彌彰。(反正,你只要好好養病,趕快讓身子復元就行了。)充滿加油意味的語氣,令人覺得其中有種沒說出口的意圖。
毅肯定是希望他趕快回到工作崗位,免去他痛苦的磨難吧!裴子星在心底想著,卻沒說出口。「是,後天晚上一到,我會準時出現在酒吧的。」
(這樣就好。)
他好像听到毅松了一口氣似的,嘴角忍不住上揚,輕笑出聲。
裴子星調整了一下方向,好讓自己的身子可以舒適地靠著桌子,不料,卻在雙眸不經意地淡掃之際,撞入了比海洋還要深邃、比夜空還要漆黑的瞳眸。
衛桀直勾勾的、毫無隱藏地直視著他,在那眸中,他似乎看見火焰正熾熱燃燒著,又似乎看見不知名的光芒閃動著,可以辨別的,只有那教人難以逃開的深切。不知誰說過,一個眼神便足以說明一切,一雙眸子更足以表達一切,此時此刻,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所傳達而來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