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濤呆了呆。他自己伸出左掌拍了拍自己的右肩,臉上忽而露出了孩子般開心的笑容。這樣子拍好有好兄弟的感覺哦。宗主做什麼都好讓人感動……嗯,從此這個肩膀就只有宗主可以拍,就這麼定了!
第8章(1)
皇宮的牆高高聳立,將世間化作了兩個世界。俗世的不少人想沖進去得到榮華富貴,而宮里的人也有不少想沖出來擺月兌無休無止的爭斗。只是,這都很難。
梅苑,一個被冷落多年的庭院,曾經是四皇子生母淑妃住餅的地方,也是二十年來被宮人們視為鬼院的所在。
不過,自從新帝登基,原本房間內灰塵滿布、蛛網疏垂的狀況一下子就改變了,如今已是非常干淨,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淡雅的清香。一個老宮女說,那是淑妃生前最喜歡的香味。而院落里的雜草枯花也被盡數除盡,只留下了醉月亭邊的那棵梅樹
萬浚熟門熟路地推開了虛掩的門。他剛進來庭院就發現這里沒有人留守,而房內倒有盞燈火溫暖地照著窗子。許是宮女們還是害怕厲鬼的傳聞而不敢留在這里過夜吧。他笑了笑。到了這里,他的心總會莫名的安寧下來,對黑暗的懼怕也會消失。
他拿起那盞燈,走到一幅畫前。已經有些泛黃的畫卷依然難掩畫中人的天姿美態。一輪圓月下,美人微側著身子和臉,抬頭凝望著,眉間散發著淡淡的憂思,仿如重落凡塵的嫦娥在思念著什麼。
「我又來了……」另一手默默地撫上畫卷邊緣,萬浚輕聲自言自語著,「好像有五年了吧。」
他看了看周圍。「他做的比我好,」嘴角有了一絲苦笑,「我很久以前就想收拾收拾這里了……現在這里的樣子應該和當年差不多好。」
「他也是想您的吧?……」萬浚抬眸,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瞧著那個畫上美人。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的手輕輕一顫。
一個高大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停在他背後不遠處。
萬浚沒有轉身,他忽而沖著畫中人溫和一笑。「她很美,對不對?」這話卻是對身後那人說的。
身後那人負手立著,也凝望著那幅畫,深沉的眸子一眨未眨,過了一會,緩緩答道︰「她很美。」
萬浚又是一笑,隨後慢慢轉過身來。
他們注視著對方的眸子,各自有著難解的深沉。
明明只有五六步遠的距離,可是這兩個男人就像兩座對望的高山,看著鄰近,實則中間隔著深壑,遙遠地難以接近。
一時間,他們倆都沒有開口,房間里只有極其細微的燈油燃燒聲。火苗仿佛是被兩股氣勢給鎮住了,也不再左右搖擺竄動。它的光芒映著來人的衣袍,更顯出上面金色絲線的生動——那是一條條張牙舞爪的龍。
穿著龍袍的不是別人,正是龍澤風。此刻,他臉上的表情是冷淡的,隨意之間散發出來的王者霸氣,足以令人惶恐。
萬浚微笑。簡單地一笑,眼神變柔和,是很真摯的一笑,就像在對自己兄弟笑似的。
「沒想到是你。」一句話包含了太多的東西。
龍澤風背後交疊的手微微攥緊,視線從萬浚身上轉移到了牆上的畫︰「你膽子不小。」他的聲音並不像表情那般寒冷。
萬浚仍帶著笑意,他腳步緩慢地走向一邊,將手里的燈輕放在桌上,然後朝龍澤風走去。龍澤風一動未動,神色不變,任他靠近。
萬浚在他身邊半步遠的地方站住,轉身也繼續看牆上的美人圖。兩個高大的影子在地上拖的長長的,有著相似的輪廓。
「我只見過她一面。那個夜晚,我在房頂上偷偷望著她。我好想跳下去,跑到她身邊,被她摟在懷里,撒嬌地喊她……可是,帶我來的人不準我這樣做,他抱著我,捂著我的嘴。」萬浚淡淡地敘述著,「她好美。就那麼站在亭邊,站在那棵梅樹旁,望著天上的明月。我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覺得好傷心。我在想,她是不是有在想我?」
龍澤風眉間動了動,沒有說話。
萬浚繼續回憶著︰「她一直站在那里。我好想她能回過頭,向我這邊看一眼。但是她沒有。然後,我看到了你——應該是你吧。你不知從哪個門跳出來,走到她旁邊,她立刻就彎對著你笑了,把你摟進懷里,然後你們離開了亭邊。」
「那時候,我很難過,為什麼自己不能在你們身邊?為什麼她要把我送走?我不明白。有一段時間也一直不能諒解她。可是,不管怎麼說,她是生我的母親,我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念她,盡避,我從來沒有機會喊她……」他不禁苦笑了一下。
「你做那些,是不是在為她報仇?」萬浚轉頭看著龍澤風的側臉問道。
如今,他才覺得自己可能是幸運的那個。盡避他並不清楚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母妃的慘死對龍澤風產生的影響肯定大過于他。月宗在宮中的探子查到淑妃是被麗妃陷害毒殺的,而麗妃在兩年後被皇帝賜死。這里面究竟有什麼內情,恐怕現在只有龍澤風和已經當了太上皇的老皇帝清楚。
人的變化真是莫測啊。
在母妃未死之前,秦長老對他講起龍澤風時很是贊揚,說宮里他這個兄長不僅聰慧異常,且性情十分溫善,听得他更是難受。那時的他自己,活月兌月兌是後來龍澤風的榜樣,小小年紀脾氣暴躁,動不動就傷人,像刺蝟一樣不容別人靠近,為所欲為,囂張跋扈,任性地恨不得把所有一切都踩成爛泥。
物是人非,長大後的他們,已經完全顛覆了最初的自己。
龍澤風下巴剛硬,嘴唇抿著,始終是一條直線。過去的一切,潮水般涌向他。他的心已經好久沒有這般痛得清晰。
他偏過身面對萬浚,眼神十分冷酷︰「誰傷害她,誰就要付出代價!」
萬浚點了點頭。換作是他,他也會這麼做。從這點來說,他們兄弟的性格是一樣的。他們絕不允許別人傷害自己重視的人!
「羽兒已經和我成親,我們過得很好。之前,我不知道你和她有婚約,而她自己也並不知道。」萬浚堅定地看著龍澤風,「我不會放手,也不想有人傷害她。」
龍澤風眸子微微眯起︰「你這是在讓我放棄嗎?」他的語氣變得危險凌厲。
「是的,」萬浚也毫不猶豫地肯定,「她已經是我的了。」
「如果我說不行呢?」龍澤風的手掌握緊。
「那我也沒辦法,」萬浚並不懼怕地盯著龍澤風含怒的眼楮,「只是,希望你能多考慮一下。我很抱歉,可是,感情的事,並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羽兒選擇了我。」
「那我就讓她重新選擇。」這句他吐字很重。
「結果是一樣的。」萬浚走向門外。龍澤風沒有動。
站在門首,萬浚回頭,與龍澤風對望,輕聲道︰「皇兄,我相信母妃並不想看我們這樣。我走了。」
萬浚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宮城夜色中。
「皇上,要不要再派人手?」凌遷從一個暗角現身。
龍澤風慢慢從里走出,望著院中那棵梅樹,輕輕擺了一下手。
錯綜復雜的宮院在夜色下猶如一個個張著黑口的漩渦。萬浚望著皇宮輕嘆了一聲,放棄了心中萌動的另一個念頭,決定還是先回去。
他剛落地,秦濤就第一時間出現在他面前。
萬浚眨了下眼,對著他溫和笑道︰「阿濤,辛苦你了。」呃,不過阿濤跳出來也太快了,又嚇到他。
秦濤咧開嘴,不太熟練地也跟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