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穹蒼蕭蕭,原野渺渺,白雪皚皚,無邊無盡。這般冷得不像樣的大風雪,放眼望去,毫無一絲動物的蹤影,更遑論是脆弱不堪的人類。
荒原五百里只看見「龍鳳客棧」的旗幟飄揚,而掌櫃的正疲累地坐在櫃台後面,捶打肩頭舒解他久治不愈的毛病,一到天氣有點悶濕,更是痛得直不起腰來,唉!人老就是什麼毛病都來,想不服老都不行呀!瞧這風雪似乎沒有喊停的跡象,且風是愈吹愈大,像要把人吹到遙遠不知名的地方似的。看樣子是不會有人來了,他準備收拾收拾,回家休息順便找個大夫看看。
突地,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掌櫃抬起頭來望向遠處,一道全身雪白的身影在漫天飛雪的天際中隱約可見。這種鬼天氣還有人冒著風雪趕路?心里才這麼一想,那人已自奔騰的馬上一躍而下,動作矯健利落,足見此人騎術精湛。
「客官,這大風雪的,趕緊進來里面坐坐,先給您來杯熱茶暖暖身子。」掌櫃的打躲作揖,連忙招呼客人。
待送上熱茶,掌櫃的正想問還欠缺什麼,卻被突如其來的東西嚇得倒退好幾步,一個踉蹌撞到桌角,就這麼跌坐在地上。
「老丈人您別怕,小夢不會隨便傷人的。」羅好笑地看著掌櫃的這一連串動作,見他仍呆坐在地上,趕忙牽他起來,問問是否有哪里受傷。
掌櫃的這才驚醒過來,仔細一瞧,一只毛色通白的狐狸正蜷曲著身子,一臉舒服地依偎在客人的懷中,模樣狀似溫馴可愛。
「真是對不起,害您老人家受驚了。」
好久沒回家,不知家中是否一切安好,還記得他嗎?也許是近鄉情怯,羅低頭啜了口濃郁的桂香釀蜜茶,輕撫狐狸柔軟的毛皮,享受如觸絲緞般的舒適感,反而不急著回家;何況天候不穩定,還是等風雪小一點再說吧!相信大哥不會怪罪于他。羅替自己找了個完美的借口後,便悠悠哉哉地喝起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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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的京城內,入夜之後仍是人聲鼎沸,街道上的人來來往往,大紅燈籠高高掛,金燭香爐照得夜色通明,連天上的月亮都黯然天色。若要問哪家生意最好、香火最鼎盛、客人貢獻的銀兩最多,十個里面有八個會說「天香樓」更絕的是,這想必有很多國色天香的女子,話說得這麼白了,不用想當然是妓院。
此時,天香樓正喧鬧不休,嬌媚黏人的聲音此起彼落。
「歡二爺,咱家等您好久,今晚定要讓我好好伺候您!」
「才不呢,有資格服侍歡二爺的只有我,您說對不對呀?歡二爺。」
歡霄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拒絕美人投懷送抱。雖然他喜好美人,但今日有要緊之事要與人商談,實不宜有外人擾亂分心。
「莫大娘,今日不用叫姑娘了,準備一間雅房,不許任何人來打擾。」
「早為您打點好了,棠爺在里頭等您有一會兒了。小慶子,領歡二爺到天字號的雅房。」
臨走之前,歡霄回頭看了看身後那些鶯鶯燕燕,人生最快活之事,便是美人作陪,暢飲美酒;想到等一下的事,他便忍不住蹙起眉頭,腳步沉重地走向等待的人。
郁悶的心情使得歡霄不能保持良好的教養,尤其在想起棠晴滿臉堆著笑的虛偽面孔時,更是火上加油,一腳用力踹開房門,大咧咧地走進去,直接一杯黃湯下肚,不理身旁之人。
「怎麼著,誰敢惹你這二堂主生這麼大的氣?」
聞言,歡霄一副明知故問的瞪視著棠晴,似有將他大卸八塊之意。
棠晴可沒膽子敢在老虎嘴上拔毛,自尋死路,歡霄發狠時可是六親不認的。「好了,好了,又不是我害你的,我只是個傳話人,你有听過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吧,是否可以請你不要再瞪我了?」
歡霄徑自喝酒,無視棠晴的存在。
見他不吭聲,棠晴一反戲謔的態度,面色凝重語帶嚴肅︰「大堂主有任務要你去辦,最近江益坤那只老狐狸似有反叛之意,態度愈來愈傲慢、目中無人,要是發現他真有貳心,要斬草除根,絕不留情。」
「江益坤?那只老禿驢很早以前就動作頻頻,我早已懷疑,可惜義父頗為信任他,將龍門的水運全權交予他管理,造成他今日的坐大;可惡的是他在義父面前必恭必敬,讓人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
「還有,最最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大堂主希望你盡快討個媳婦,完成人生大事,他想在有生之年能抱到孫子,且將幫里的事全交由你掌管;若你不願,他就要自作主張,幫你選一個姑娘,訂一個吉日,來個生米煮成熟飯,讓你反悔不得。」棠晴一鼓作氣的說完,等著看歡霄的反應。
歡霄並未露出慍色,反而笑眯眯地說道︰「好啊,娶個姑娘還不簡單,等我解決江益坤這件事後,絕對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復。」
棠晴見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詭異笑容,渾身直打哆嗦。
「嘿嘿!反正話我已帶到,接下來就不關我的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正當棠晴如此想時,冷不防一個拳擊正中肚子,痛得他彎子。
罪魁禍首正居高臨下地斜睨著他,平淡地說道︰「你的嘴臉跟江益坤那只老狐狸真像,讓人看了就生氣,一生起氣來手就癢,而我的動作總是比我的腦筋快上一步,拳頭就這麼飛出去,真是不好意思。」說完,他冷笑一聲,便瀟灑地掉頭就走,獨留棠晴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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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別探出頭來,被人看到可是會捉你去吃掉的,懂了沒?呵呵……好好好,你別搔我癢,我知道你餓了,等會兒就到大哥家,你再忍耐一下。」羅邊安撫小夢邊牽著馬,抬頭望去,怎麼街道全變了樣!太久沒回來,都忘記路怎麼走了,他連忙詢問他人。
「噢!你說城北的羅家,就是那主人脾氣古怪的羅家啊!從這兒直走,然後……」
脾氣古怪?羅眉一擰,這話要是被大哥听到,這人不被剝層皮才怪。看天色已有點昏暗,還是趕緊回家要緊,免得大哥操心。
難道他就是昨天義父所講的那個人?歡霄原本在酒樓吃飯,無意間听到兩人的對話,談到城北的羅家。
若說到有名的羅家,是近年來京城內數一數二白手起家的富商,經營各式各樣的商行,听聞當家羅逸手段高明且人面極廣。之前沒听說過義父和他們相熟,但為何義父偏囑咐他一定要跟羅家的人合作,且是羅家名不見經傳的二少爺?
罷剛那一瞥,看那小子弱不禁風,到底他有多大能耐讓義父如此賞識,改天定要登門拜訪好好瞧個仔細。不過,現下先解決從剛才就在身邊打轉的惱人蒼蠅,看了就令人礙眼。
只見歡霄衣袂輕飄,身形絲毫不見移動,隔桌卻傳來哀號的聲音。
「哇!怎麼回事,是誰這麼厲害……」
「太恐怖了,竹筷都嵌進手臂……」
正當眾人喧鬧不休之時,歡霄卻好整以暇地走出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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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府
終于到了羅家,羅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家,那熟悉卻又令人陌生的感覺使他遲遲不敢進入,正當他猶豫不決時……
「又不是小孩子,就愛斤斤計較,可憐我年紀一大把,還要被人屈辱……嗚嗚嗚。」
只見一名身形佝僂的老人自門後走出來,夾帶著細微的啜泣聲,引人側目。
「是忠伯嗎?您怎麼了?」
「是小少爺!真的是小少爺嗎?」一陣呼喊之後,緊接著是一個令人窒息的擁抱,雙手像在確認似的不斷在羅身上撫頰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