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家選出來的,我不能離開這里、背棄大家。」執事的臉上有著無奈
和負責的堅決。
「可是……我和婉兒走了,你怎麼面對村人?」要失去丈夫和失去女兒都不
是她可以承受的,更何況她一個弱女人帶著一個小孩又能逃到哪里?
「不管如何,我是絕不能離開。」丈夫的眼里有著負責的執拗,是一種男子
氣概。
熬人抱著他哭著︰「不行——沒有你,我和婉兒哪里都不去……」
「爹、娘——」丈夫正要勸妻子,卻听到女兒的聲音傳來。
只看見女兒穿著過年要穿的紅綿襖站在房門口,夫妻倆吃驚相望。
「婉兒,你怎麼又起來了?」母親心疼的摟著女兒,一臉的淚涕縱橫。
「爹、娘,您們別哭。婉兒是不是要去做神仙的女兒?」小女孩可愛的臉龐
上有著早熟的懂事,教人看了心酸。
執事忍著淚、模著女兒的頭問︰「婉兒知道怎麼做神仙的女兒嗎?」
小女孩點點頭道︰「我知道,是隔壁的姐姐告訴我的。做神仙的女兒就是以
後都看不到爹、娘,可是會有很多稀奇的東西可以吃、還有漂亮衣服穿,村里面
的人也都不會餓肚子,對不對?」
看著女兒似懂非懂卻有著超乎年齡的早熟,夫妻倆對望一眼後,眼眶又紅了
起來。「婉兒——」
夫妻倆心中想的均是一一這麼好、這麼乖的一個女兒,為什麼偏會有這種命
運?莫非真是老天嫉妒?
「爹爹、娘,您們不要再哭了,以後婉兒要是想看您們,就叫神仙讓我回來
看您們,好不好?」一身紅襖子的小女孩天真的笑著。
這一听,夫妻倆再也忍不住的緊摟著女兒大哭起來。
窗外,紛飛的大雪無聲的堆疊,淹沒了所有的絕望與哀傷……
第十章
雪兒完全變了一個人。
她開始用嘴巴和人說話,剛開始大家都听不懂她在說什麼,因為太久沒有說
話,她的音調完全走了樣,每個人都覺得十分的不習慣;而且她至然忘記了梁府
里的所有人,對著陌生的環境和所有人,她只是畏縮而驚慌,唯一說的一句話是︰
「我要回家。」
這個事實,梁家的人在七年前便早有心理準備,只是過了這麼多年、而她也
和梁少宇成為了夫妻後,想不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變化。眾人以為應是再次受驚嚇
激起了雪兒曾經遺忘的記憶,只是大家都沒想到她記起了過去卻又忘了現在。看
著她像一只驚慌的迷路羔羊,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當然,最難過的莫過于梁少宇,他先是自責沒有照顧好雪兒才會讓她再次受
到驚嚇和刺激,再又因為雪兒現在的情況而感到挫折。
得到消息的郭震和郭昀隔天便來探望雪兒。對這兩個人,雪兒也是一點印象
都沒有。
冰昀不死心的走向她,試圖勾起她的回憶。「雪兒,我是郭昀,你記不記得?
我曾經帶你騎過馬的。」
望著郭昀,雪兒一點都記不起自己何時見過這般貌美如花的女子,于是搖搖
頭。「對不起,我一點印象沒有。」
「怎麼會這樣?她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郭震搔搔腦袋看著雪兒,才隔了
幾天,她變得憔悴消瘦,望著他的眼光是那麼的生疏。
梁少宇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頹然的坐著,也希望有人來告訴他該怎麼辦。她
現在一心一意只想著要回家去,問題是經過了這麼多年,要在那不見人跡的山谷
里找人,除非有足夠的人力,否則真是難如登天。他真的該送走她嗎?她已經是
他的妻子了,如果他自私一點,他便不必理會她的要求。只是,他做不到。看著
雪兒如此痛苦難過,他寧願痛苦的是自己。
送走郭家兄妹,雪兒仍果坐在窗前。望著她眉宇間的憂郁,梁少宇忍不住走
上前。「雪兒。」
雪兒回頭。自從昏迷中清醒第一眼看見梁少宇,雖然腦海中沒有半點對他的
記憶,但是這兩天來他對自己的噓寒問暖、細心呵護,讓她有種莫名的感動。她
能感覺眼前這個男子對自己的深愛和疼惜,她也很想接受他以及他的家人,但是
在她心中有一個更重要的事——她想起自己听過的傳說;如果沒有人去當神仙的
小孩,全村便會遭遇可怕的災難;既然她沒有成為雪祭中的祭品,那麼她的父母
和全村的人如何了?一想到這件事情,她便自疚得難以人睡。迎著梁少宇眼中的
必懷,她忍住鼻酸,希望他能盡早讓自己回家去。
「我不是雪兒,我叫婉兒。」隔著眼中的薄霧,雪兒再次緩緩地更正他。
不論是雪兒或是婉兒,她都是他最親愛的小妻子,只要她喜歡,要他做什麼
都可以。梁少宇改口叫道︰「婉兒,你累不累?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雪兒搖頭。只要一閉上眼楮,一幅幅慘不忍睹的可怕畫面便會出現在她腦海
里。她分辨不出那畫面里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景,仿佛是遍地橫尸、屋倒垣斷……
為了這個惡夢,她已經有兩個晚上沒有好好合上眼睡一覺了。
「可不可以請你快一點讓我回家?」雪兒祈求著。她知道梁少宇對她的好,
也知道他會答應她所有的請求。她只是不知道梁少宇遲遲未答應的原因。
「婉兒,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我們在一起的時光?你還記不記得我教你念
的詩?」梁少宇于是一路從(落梅風)念來。
听著他低沉、含情脈脈的聲音,隱約觸動了雪兒心底深處的一個角落;那里
仿佛充滿了柔情密意的溫暖,她恍然見到片片粉紅色的花瓣迎面向自己走來,帶
著冷冽清香,一個老婦人在花朵後面對她微笑……
她的眼淚毫無知覺的滑過臉龐,她的心似乎曾經被那麼感動過、曾經有個人
的溫柔笑語深深吸引過她——就是眼前這個男子嗎?他真的這麼愛著自己嗎?為
什麼她什麼事都想不起來?
☆☆☆
佑真知道雪兒憶起了以前的事卻忘了現在的事,也為梁少宇感到難過。想到
雪兒之所以會如此,他也該負一些責任,于是和梁少宇商量、派一些人手去幫忙
找雪兒的出生地和父母。
「既然她一心想著回去,不如就遂了她的心願。也許她見到父母後,會想起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佑真安慰著梁少宇。幾天不見,他臉上充滿了憔悴和失落,
顯然這件事對他的影響真的非常大。
梁少宇嘆了一口氣。「也只能這樣做了。」
這些天來他做了無數的嘗試、用了各種辦法,雪兒還是無法回復正常。夜里,
她常被惡夢驚醒,可是她又不讓梁少宇陪著她,所以只好讓女乃媽跟著她睡。听女乃
媽形容著她如何在睡夢中驚叫以及睡不安穩,梁少宇的心疼得像刀割一般。如果
可以,他寧願代她受過……
有了佑真派來的人手,梁少宇決定帶著雪兒回去找尋她的父母。
☆☆☆
是湊巧嗎?又是大雪紛飛的日子。「行人里著厚厚的衣物,迎著風雪前進險
峻的山谷里。雪兒無法自行騎馬,所以和梁少字共騎。這幾天,雪兒雖然還是不
能接受他曾是自己最親密的丈夫,但是也不再害怕他的接觸;靠坐在他的懷中、
靶受到他身體的溫度和因為騎馬產生晃動的磨擦,盡避風雪逼人,她卻覺得安全
無比。
因為是冬天,天色暗得快。傍晚時分,大家又走到那個只住著戶人家的地方。
小憩店門口掛著的紅燈籠依舊,只是更添殘舊。安置好馬兒,眾人準備在此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