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片靜默,只剩隔室的燈光薄薄地透了進來。
她慢慢地睜開眼,黯淡的光照著黯淡的眼,剛才的虛張聲勢已不見,只剩一片脆弱的傷感。
她輕吸了下鼻,不讓淚水滑下。這有什麼值得哭泣的?笨瓜!
看見他摟著那水仙一樣的女子,有什麼好氣憤的!他和那女子本來就天生一對、天造地設,這道理她早該明白了,為什麼還哭?
從上一次那女子幫她撿起塑膠花時,她就想退開,是他在農場的那一番話才又拉住了她,不讓她退縮,可她是如此的平凡,怎麼和那優雅的女子……比較?她瑟縮了下,這次真的連心也縮了起來。
只是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讓她看見他摟著那女子,甚至還幫那女子拭淚?她覺得自己被他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他的笑容和他的溫柔都好廉價,每個人都能得到,甚至平凡如自己。
不該懷抱期望的……她苦笑了下,懲罰地擰緊了自己的腿,提醒自己不要再重蹈復轍!
只是她的心髒為什麼還是像被刀捅過一樣難受……***
夏依咬著下唇,就是不看他。
不時被烏雲遮蔽的月兒,明明滅滅,昏黃的薄扁打在她的臉上,陰陰暗暗。
「看著我,不要再躲開我了。」杜蘊棠的黑眸劃過一道苦澀,這些天她快把他逼瘋了。
鮑事上的忙碌,他身累心不累,但她閃躲的態度,卻令他身心俱疲。
在辦公室,她總能找到一大堆理由逃開他,連打電話,她也只敷衍兩句便掛上。到底出了什麼事?她為什麼逃避他逃避得這般徹底?
他以為自己已經走近她的身旁,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為什麼她卻突然甩開了他的手,選擇視而不見的逃避?
他拒絕她的逃避閃躲,無論任何理由,所以,守在她家門口,等她。
深吸口氣,一直默默無語的夏依抬起頭,甚至臉上還帶著笑。「我沒有躲開你,副總。」
氨總?!這宛如陌生人的稱謂,讓杜蘊棠眯起了眼,眼底透露著一股緊繃的危險意味。
凝視著對方,氤氳著深情的黑眸決定不再壓抑,熊熊的火光在燃燒,即使這會嚇到她,他也已經不想再克制了。
他將她困在懷中,俊雅的臉龐變得狂野而危險。「回應我,不要再退開了。」他俯下臉,唇舌以不曾有過的激烈探索糾纏著她,用著一種幾欲將兩人燃成沸點的熾熱,麻熱兩人的感官神經,挑起更深一層的渴望。
他將她壓靠在車沿,十指與她的十指糾纏,掠奪的唇滑到她細致的頸間烙下了印記後,又回到她紅馥的唇瓣探索,直到他嘗到了她的淚……
杜蘊棠緩緩地抬起眼,對上她無助的淚眼,胸口倏地縮緊,呼吸變得沉重。「為什麼哭?」他抬起她的下頷,輕輕吻去她的淚。
她的淚因他的吻愈掉愈急。
「夏依,你能逃避我,卻不能逃避你自己的感情,不要假裝听不懂,我不相信付出感情的單單只有我一人,不要再拒絕我了,好不好?」說到最後,杜蘊棠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為什麼總是他一個人在唱獨腳戲呢?
見她還是垂著頭掉淚,他無奈地深嘆了口氣。
「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他寧願選擇暫時的離開,不想逼她真正逃開他。
他開車離開後,夏依飛奔上樓,在關上門的瞬間,她的防備徹底崩潰,她捂住自己的唇,不讓哭聲泄漏出她的脆弱。
想什麼?連她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麼,怎麼回答,如何開口。
她的視線落到桌上的塑膠花上,心口被狠狠撞擊了下,想起了他和那水仙一樣的女子相視而笑的模樣。
她終于明白了。
翻攪在心中的那一股無以名狀的情緒,是自卑。***
「承認你的心!」
冷汗淋灕,夏依整個人由噩夢中驚醒。
雙眼眨了眨,漸漸適應黑暗的包圍,但她卻擺月兌不了夢魘的糾纏……夢中,他溫柔地執著她的手,要她承認自己的心,可才一轉身,他又和那名水仙一樣的女子相視而笑……
她的心里受了傷,缺了一個小洞,但她不想用淚水填滿。
窗外的天色未明,她卻已無心睡眠,抹了抹臉,下了床,決定用塑膠花來充塞時間,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一直重復著機械性的動作,腦袋維持著不動,不運轉,她揉了揉疲倦的額角,伸了伸懶腰,窗外已灑下一片金光。
梳洗、換衣、下樓,她落寞的眼在看見公寓外頭的人時,倏地一亮,但隨即又淡了下來。
倚在車門上的杜蘊棠,在金光下更顯英挺,對于自己的平凡,夏依苦澀地一笑。
「上車。」
她從沒看過他這樣的表情,嚴肅卻又……溫柔,她的心縮了下,這令她難受。
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溫柔。
依言地上了車、系上安全帶,車子發動後,一路上沒有人開口。
沉重的空氣壓得夏依喘不氣來,她深吸口氣,緩緩說道︰「你不要再來了。」
車子連晃動都不會,始終維持著平穩的速度飛馳。
這就是他的回應嗎?她窺不見他的心思,只能猜測。
這位子該是屬于那女子的吧?她何其有幸能登車入坐,該滿足了,自卑這道心魔又佔據了她的心。***
錯,錯,錯。
從一大早上班開始,夏依就不斷地犯錯,小至將茶杯摔碎、大至絞碎了廠商的資料,讓李經理臉黑了一半。
連穆美都不時投以關懷的目光,頻頻追問她怎麼了?
她能說嗎?說自己心不在焉、說她叫他不要再來後,其實心里後悔地想哭?
她覺得自己矛盾又別扭,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不敢看他的眼,是怕看到他眼里的溫柔,那會讓她想哭、讓她無法思考,直想撲進他懷里大哭一場,宣泄心中的委屈。
從若無其事地避開他,到擺明了逃開,她快被心里的魔障給折磨死了,他說的對,她心里確實有魔障,只是她壓根兒沒有能力對抗,只有豎起白旗投降的分。
「鈴……」
她躲著他,逃避會和他相遇的每個可能。「夏依,電話!」鄰座的同事提醒她。
她猛然驚醒,手上的筆劃過整張紙,顧不得被毀的文件,她趕緊接起響個不停的電話。
「我是夏依。」
「將這個月的營運狀況報表準備一下,送上三十八樓。」李經理的聲音听起來很緊繃,仿佛盛載著巨大的壓力。
「我已經準備好了啊,就在給您的卷宗內。」
停了兩秒,夏依好似听到了一道幾不可聞的嘆氣聲。
「那是上個月的。」
夏依一驚,隨即懊惱地想給自己一拳。「對不起,我馬上送上去。」她怎麼會犯下這種不可原諒的錯誤!李經理肯定被上頭的人刮了一頓。
幣上電話後,夏依迅速列印出報表,火速地趕往三十八樓。
這回,會議室外並無秘書等著,她望著緊閉的大門,心中忐忑不安,猶豫著該不該敲門。
唉!她豁出去了,她夏依要做個有情有義的部屬,硬著頭皮將報表送進去吧,反正被罵也不會少一塊肉。
「叩叩!」
不一會兒有人開了門,是李經理。她松了一口氣,將手上的卷宗交給他,準備退場離開。
「李經理,請那位小姐進來。」一道冷淡而威嚴的聲音同時傳入兩人的耳內。
兩人對望了一下,交換了一道納悶的眸光後,李經理將門推開,讓夏依進入。
圍著橢圓形的會議桌開會的人,皆回頭望向她,夏依不自在地低著頭。
「你叫什麼名字?」
熟悉的聲音讓她抬起了頭,她莫名地望著發言的男人。他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她,甚至還問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