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大的眼,眨也不眨,麻木僵硬地看著眼前衣衫不整的男女。
「官剎?」她顫著聲,微顫的聲音消失了原有的明亮,身子不穩地晃了下。
糾纏在一塊的男女分了開,但那男子看著她的眼,冷得教她發寒。
她在作夢嗎?只是她不明白為什麼夢中的他,那眼、那聲音、那狂張的冷漠,卻真實地穿透夢境,直達她的眼前,冷冽的眼幾乎要吞沒她?
「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她低下頭,緊咬著唇,強忍著涌上眼的一股酸澀,唇間一陣哽咽。昨夜,那個讓她置身在沸點的男人,此刻將她推向了冰點,她的心被凍得好難過。
闢剎冷著眼,面無表情,但一股郁氣卻在他胸膛間不斷翻攪撞擊。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你在捉弄我對不對?」她綻出了虛弱的笑意,試著說服自己,但眼眸卻專注地鎖住他的臉龐,想看清他所有的表情變化。
一道無法穿越的牆橫亙在兩人之間,強烈的痛苦讓她喪失了勇氣,她無法如同以前一樣,拉近兩人的距離。
砰一聲,水杯重重地摔在茶幾上,噴起的水,濺濕了桌面。「需要我下逐客令,妳才肯走嗎?」
言曦退了一步,她不斷地搖頭,他冰冷的眼神傷得她好重,他看著她像看著陌生人一樣,不,甚至比一個陌生人還冷漠!
「你怎麼可以這麼傷我?」她朝他大喊,腳不斷地後退,滑落的淚傷心欲絕,心痛如絞,閃過腦中的是昔日最甜蜜的回憶,但卻讓她痛徹心房。
她心痛得沒法再思考,僵白的臉和發抖的身子顯示她受到的傷害,而此刻唯一的意識就是離開。轉過身,她開始向外飛奔。
躲在一旁的淑姊兒在門開啟的時候,看清了門內的人,和他一對紅色的眼,她才剛露出畏懼的神色,下一瞬間,她便讓一陣掌風給甩到一邊。
淑姊兒顧不得被摔疼的腰眼,急忙爬了起來,眼中盡是駭怕和驚懼,她轉身追著跑遠的言曦,心底有著一股沉重的不安。
屋內的人,濃眉緊緊地擰起,不曾壓抑過的怒氣讓他的臉龐扭曲地猙獰,他做到了,他將心中唯一的弱點給拔除了!
你看見了吧!你滿意了吧!他的視線掃過隱匿在窗外的暗影,迸裂的怒意,卻不及心底那陣陣的抽痛。
他生命中曾有的溫暖發出若有似無的嘲笑,幽幽地離去了。
「哈哈哈!」他炙痛的笑聲,不斷撕裂著他的心。什麼叫做「愛」,他不懂,他也不稀罕那些無用的東西。唯有「恨」才是這世上最大的力量;唯有「恨」,對他而言才是受用無窮!
※※※
好深的夜,靜悄悄的月光照著一抹孤單的身影。
窗外,言曦空洞的雙眼望著里頭談笑的男女。
他笑了,可這抹笑不是屬于她,是另一個女人的。
她不想來,不願來,但她的腳卻在入夜時分,不受控制地帶著她游蕩的魂魄前來。
她想和他如同以往的說話,但卻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心里頭有一條巨大的鴻溝,怎麼也跨不過,她只能偷偷地望著他。
這不知已是第幾個夜了,她站在外頭,被風打在身上,她並不冷,只覺得孤單。
白日,她可以欺騙自己強顏歡笑,但到了夜晚,她卻只能心如刀割地看著他。她愛他啊!用著整顆心、整個人去愛他,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在一開始就愛上了他。
眼眶有些發熱,她順著牆,身子慢慢地滑坐到地面上。
「滾!」
突來的一聲冷喝,讓言曦抬起了頭。
「官剎。」她喚著他的名,貪婪地看著她朝思暮想的臉龐。
闢剎不耐地瞥開目光,一雙女性的柔白手臂從後頭環住了他的胸膛。
他嫌惡的態度讓言曦渾身發冷,她的眼直盯著那雙手臂。
「為什麼這樣對我?」她拚命抑制喉間的哽咽,讓聲音不抖顫。
「我一向對妳如此,從未改變過。」他露出一抹鄙夷的冷笑,眼神冷淡。
「難道從頭到尾都只是我在自取其辱?」她定定地看著他,眼底鋪著一層霧氣。
她的心頭浮現起一幕幕,從她耍賴地要他撿鞋、到處惹他生氣、她掉入湖泊,一直到兩人肌膚相親那一夜……似乎每一次都是她主動去跨越那道牆,主動去接近他,她忽然覺得好累,累得想大哭一場,躲開所有的一切。
「別再來了,我不想看見妳。」他轉過身,寬大的背脊透著冷漠的拒絕,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解。背叛,對一個女人來說,難道不是最殘酷的折磨?為什麼這重重的一擊,卻沒有將她扯離他身旁,每一夜,她還是會到他這里,這到底是為什麼?!
「不想看見我?」她低下頭,重復著他的話。「如果,如果我死了,你就可以一輩子不用看見我了。」她幽幽地一笑,微弱的聲音在死寂的空氣中格外清晰。
背對她的官剎臉色一僵,一想到她毫無血色的臉龐再也不說不笑,他的胸口緊緊縮著,疼痛猛烈的撞擊,他閉了閉眼,極力壓抑內異樣的抽痛。可惡!他不要這些該死的七情六欲,這些只會使人脆弱不堪而已。
「一輩子更好,我不想再看到妳那張惡心的臉、再听到妳那些惡心的話了!」他回過身,笑了,扭曲的笑容中潛藏著巨大的痛苦,他要逃開,逃開這些無時無刻等著糾纏他的情感,趕走她,就是唯一的方式。
言曦抽白了臉,再次被他臉上尖銳的笑意刺得遍體鱗傷。「惡心的臉、惡心的話,你都是這樣看待我的嗎?」淚,緩緩地流下了,熱熱的,卻比不上她心里的灼痛。
「沒錯。」他嘎啞著嗓音。
他竟連猶豫都沒有,這般殘忍無情地傷害她,言曦不敢置信,她不斷地搖頭,絕望的淚水淹沒蒼白的臉。「沒想到我在你的眼中非但一文不值,還惹得你嫌惡,我終于懂了。」她哽咽地咬住了唇。
「懂了,就別再來了。」別再來鑿開他封印情緒的那道牆了。
她抬起頭,淚眼對上他。「我來,不是找你,我找的是那個溫柔待我,幫我撿鞋,臉上凶惡卻孤獨寂寞的男子──」她朝他大喊,殘存在心中揮之不去的,卻是霸道的他在不經意中所泄漏的溫柔。
「住嘴!」他不需要她來提醒自己的愚蠢,那只是他一時鬼迷心竅,被脆弱的情緒騙了。
「我愛的人是他,你把他還給我!」她撲上前去,握得緊緊的拳頭,不斷地捶打他的胸膛。
有一瞬間,官剎直想擁她入懷,擦去她臉上的淚水,但他終究沒有,想擁抱她的手反而揮開她,將她推得遠遠的。
「妳找的人已經死了,這里只有我,滾!」他臉色緊繃,眼眸黯沈,斥喝的聲音中有著難以察覺的痛楚。
「你趕不走我,即使是死,我也不離開我愛的那個男人。」她從地上站起,沾著灰塵的小臉滿是倔強,她要用自己的雙手捍衛屬于她的愛情。
就這樣,每到午夜時分,便會見到一抹日益消瘦的身影游蕩在王府後隅,誰見了那枯槁的形容,都會暗嘆三分。
淑姊兒的勸告,只會惹來言曦的淚水,白日,她將自己關在房內,不言不笑;夜晚,則像只孤魂飄蕩到他窗前,是寡廉鮮恥也好,是自作多情也罷,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啊!
可他開始逃避了,從視而不見到避而不歸,她已經好久沒看到他了,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她的心就像被挖空了一樣難受。
他真這麼厭惡她嗎?難道非要她死才能解月兌嗎?她殘存的勇氣已不夠支撐她的愛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