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踫了她的手?冰冰涼涼的,她的指尖才動了下,那東西又飛快地縮回。
她困難地張開眼,但隨即卻又酸澀地閉上了。是誰?在迷迷糊糊間,好像有一道烈灼的視線包圍她,是官剎嗎?
只有他才會有這般強烈的眸光啊!于是她強迫自己再次張開眼──
沒錯,是他,這次她看清楚了。
言曦虛弱地扯動嘴角想說話。「你──」才說出一個字,她的喉嚨就像被火燒著了一般。
不一會兒,她的面前多了一杯水,樊言曦看著僵著臉的官剎,手並沒有伸出去接的意思。「我……沒有力氣。」不知怎地,她想笑,但得極力克制,否則他可會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他抬起了她的嬌軀,將她的重量靠放在自己的身上,神態不悅但手上的動作卻是細膩,像怕弄傷了她般。
就著杯沿,她一口一口喝著,像朵干枯的花將杯內水喝得一滴不剩。
「還要。」
闢剎不發一語,又倒了一杯給她。
樊言曦搖搖頭。「你喝。」他的唇也干澀得都泛出了血絲。
闢剎臉色一變,回頭放下水杯,起身便要走。
「你別走!」
言曦突然心中微微一酸,她咬了咬唇,手腳笨拙地爬下床,但雙腳才踩在地上,整個人卻無力地軟滑下去,和地板發出了踫撞的聲音。
闢剎回過頭,擰起眉頭看她笨拙的模樣。
言曦朝他伸出手,蒼白的臉龐在燭火的暈染下,顯得嬌憨。「我站不起來。」她軟軟的聲音帶著潛藏的笑意。
睖瞪著她惱人的笑意,官剎卻還是不由自主地上前扶起她,抱她上了床。
然而在他松開手臂放下她時,她卻緊緊地抱住他。「別走,你不要回那間孤伶伶的屋子,好不好?那里只會讓你更孤單。」他走了,孤單的豈只一人,她也是個孤單的人啊!
闢剎抬起她的下巴,紅眼復雜難測直看著言曦,半晌,他輕輕地推開她。
「不準丟下我,帶我走。」小小的臉龐雖然蒼白,但固執的眉眼卻堅如盤石,誰也撼動不了。
他只要一伸手,便可以掙開她,但這陌生的溫暖、她清澈溫柔的眸子,卻讓他遲疑,原來人的身體是這麼的暖和。
「妳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他的聲音暗沈了下來,眼眸中閃著屬于男性的需索。
言曦雖不識,但他眼中的火焰仍讓她不由自主地別過臉,臉上突地漲滿不知名的紅暈。
「你別這麼看著我,好像要將我吞噬了一樣。」她舉起手,摀住他的眼楮。
闢剎整個人頓時像被電擊中了,他直覺地想要掙開她,但覆在他眼楮上的手,是那麼的柔軟,像用整顆心去包覆他的尖銳,即使被刺痛了,也笑著說沒關系,他舉起手,卻無法動彈。
這女人!他的心起了一陣無以名狀的騷動,很輕,但卻割舍不開。
闢剎一把抱起了她,更深層的溫柔取代男性的,他緊緊地擁住她,回到王府後頭那深幽卻屬于兩人的地方。
在他懷中的言曦不知何時已深深入睡,他輕皺眉,對于言曦無來由地信賴自己,感到疑惑。然而他仍輕輕將她放在床上,只見已在夢中的她笑得像只期待酣睡的貓兒一樣,滿足而幸福。
闢剎抬起頭,望著窗外的月;忽然想起娘,但他早已忘記娘的模樣,出現在腦海的,卻是身後女人溫柔的笑顏……
※※※
秋去冬來,言曦待在王府的日子已過了一季,只見她的眉眼兒愈加標致,原先屬于少女的稚氣已月兌落不少。
王爺待她極好,總是笑容可掬;而他,言曦的眼倏地湛亮,一陣熱意燒上了頰,他雖還稱不上溫柔,但已不再待她冷冰冰了,甚至還允許她夜里到他的屋子、吃她做的點心。
可她注意到了,最近官剎老盯著自己看,看得雙眼快要焚燒起來似的,而她的唇瓣會不自覺地顫抖,好似在呼應他灼烈的視線。
言曦羞澀地搖頭,似乎要將心中的悸動全趕出心中。「別胡思亂想了。」
砰!一聲巨響讓言曦從椅子上跳起,她沖到前頭,眼前的景象讓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闢剎渾身是血,倒臥在屋前,只見他呼吸急促,臉色泛白,左肩不斷地流出鮮血,但還困難掙扎著想從地上站起。
「官剎!」她沖上前,呼吸像被奪走了般,心被緊緊揪住。
言曦使勁撐起他的身子,好幾次都差點被他給壓得跌倒。
「閃開,我自己走!」他擰著眉,因身上的痛楚而扭曲了臉龐。
她恍若未聞,只是咬著牙,一步一步地扶著他走向內室。
好不容易扶他上了床,她已經是汗流浹背。「你躺著,我去找王爺。」
「站住!」他冷喝一聲,左肩上的傷口撕裂了開,讓他痛得連聲咒罵。
「你需要大夫。」言曦心疼地用手帕擦著他不斷冒出的冷汗。
「我們遭亂黨伏擊,他也受了傷……」官剎深吸了口氣,才忍著痛繼續往下說。「我是屬于黑暗的殺手,不能曝光。」
言曦望著他,沉默地點點頭,淚如雨下。他都是這樣一個人獨自舌忝著傷口嗎?一個人忍受著傷口的痛楚,沒有人關心、沒有人照料,要是他死了,也沒有人知道,沒有人!想到官剎一直是這樣一路走過來的,她突然胸口一陣心痛。
「不會了,從今以後,你不會再是一個人獨自承受痛苦了。」她抹去了臉上的淚。「告訴我,我該如何幫你?」
按照他的指示,她的手顫抖卻堅毅地慢慢剝開他身上的衣服,傷口上的皮跟著衣服被扯下,左肩的傷口處血肉模糊,又涌出了大量的血液。
闢剎抖著手,連點幾處周身大穴,止住了血液的潺流,他虛弱得幾乎睜不開眼。「竹櫃里有酒,淋在傷口上。」說完,他半昏了過去。
言曦依言取了酒,不忍地閉上眼,將酒淋在他的傷口上。
「啊!」官剎疼得睜開了眼,發紅的目光射向她,凶狠的手緊緊抓住她的衣襟。
但這不過一瞬間,他整個人就昏了過去。
※※※
三天了,她不眠不休地守著他已三天了,白天還得趁著淑姊兒不注意時才能跑來這兒,只有夜間,才可以全神貫注地看護著他。
愈是夜深人靜,她愈是不敢閉目,深怕他……她咬著下唇,不敢再繼續往下想。
看著他平靜的眉眼,她哽著聲說道︰「只要你醒來,無論你要怎麼凶我都可以。」她靠近他,心里頭堆著滿滿的話不斷地在他耳邊輕訴。
「好吵!」低沈嘎啞,又不耐的一句抱怨。
她猛地抬起頭,震驚地看見他睜開了眼。「你醒了!」她揉了揉眼,再次確定這不是自己的想象。
「你終于醒了!」說著說著,她的唇角竟嘗到了咸味,一顆顆的淚珠迫不及待地奔出,迎接他的醒來。
「水。」
言曦點了點頭,趕緊回身倒了杯水,並吃力地扶起他沉重的身軀,讓他緩緩飲下。
「還要不要?」她小心翼翼地望著他。
闢剎搖頭,只顧著極力伸展四肢,他小心地避開了受傷的左肩,盡情舒暢酸痛的筋骨。
忽地他注意到了言曦淚濕的臉龐。「妳哭什麼?我又還沒死。」她的淚水總讓他無法正常思考。
言曦臉一皺,她抹干了淚,氣得上前狠狠咬了他一口。「不要嚇我,不準嚇我……」話還沒說完,淚先流出來了。
闢剎瞪著臂上的齒痕,不敢相信她竟敢咬他,手臂上的那抹刺痛直通到了他的心髒,他的心像也給咬了一口般。
一股貼著臉龐的熱意,讓他突地回過了神,他伸手扯下了臉上的熱毛巾。「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