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麼!他壓根兒不信眼前這名抽抽噎噎的女娃會是他未來的妻子,倔傲不服輸的心態讓他對這個爛巧合無比惱火。
「關福,走了!」少年繃著臉旋過身準備離去。
「可是少爺……真要丟下她不管嗎?」關福猶豫地看著女孩一身的血污和髒泥,不忍離去。「你聾了不成?!」少年不悅地轉過身,走到關福和女孩的前面。
礙于少爺的怒顏,關福放開了女孩,讓她自個兒站著,可是在女孩尚未站穩之際,一股突來的推力,讓她措手不及地再次摔倒在泥濘中。
「少爺!你怎麼——」關福驚呼一聲,來不及扶住女孩,眼睜睜地看女孩被少爺猛力推倒。
「不準扶她!」少年恫嚇道,鐵了心的他警告自己不可以再對地上的女孩心軟。
「可是……」關福不忍地看著地上的女孩,想扶卻怕被少爺責怪。
「我要回府了,你若不跟上來,以後也甭回來了。」少年撂下話,便跨步離去,濃眉下的黑眸燃著怒光,似要不計一切地斬斷與女孩之間的關聯。
必福嘆了聲。「對不起,我無法幫你。」他全家的生計全靠他一人,離開關家等于是斷了生路,只好帶著歉意,跟著少年走了。
少年走後,躺在地上的女孩動也不動,瘦小的人影和灰暗的天地、冷清的石橋幾乎融成一片,若不是她隱約的微顫,就要讓人以為她是石橋上的一座石雕了。
這時,灰蒙蒙的橋端忽然出現了一名女子,臉上盡是焦急的神情,在看見躺在地上的女孩時,更是驚慌地朝女孩奔去。
「小姐,你怎麼了?!」女子抱起昏迷的女孩,才發現女孩的裙上都沾了血。
「她被一個少年推倒,腳可能受傷了。」剛才的那名書生正要去報官,在看見有人認識女孩後,便停下了腳步。
「腳受傷?!那我得趕緊告訴老爺才行。」女子朝書生感激地點頭後,便吃力地抱起女孩,往來時路回去。
這會兒,酉時已過,橋上的人漸漸少了,除不斷飄落的雨絲之外,只有陣陣料峭的冷風吹過,雖然吹涼了人們熱情期待的心,但今年的清明,已然牽起了一條紅線……
***
八年後
穿著紅艷的嫁服,披戴著鳳冠霞帔,梁雨霏坐在大紅花轎內,從青州的梁府被迎娶到杭州的關家。
隨嫁的是自小照顧她的銀月,還有打點有關婚嫁事宜的梁二夫人,令人頗覺疑惑的是梁雨霏的爹也就是梁全並未出面為唯一的女兒主婚,只派了一個梁二夫人主持女兒的婚事。
盡避好奇,但圍觀的人們可不會自討沒趣地發問,人家正主兒關家不出聲,那他們這些閑雜人等又何足介意。
身著紅蟒袍的關雲雍騎著馬,領著迎娶的隊伍回自家的宅院,馬上的颯爽英姿及他那俊逸瀟灑的臉龐,吸引了來來往往的人佇足觀望。
必雲雍要娶親的消息早傳遍了整個杭州,在街坊鄰里間沸騰一時。
龍配龍,鳳配鳳,這是天底下眾人皆知的道理,在他們的眼中,能嫁進關家這種富貴人家的女子,本身的家世定然不俗,關家是不可能屈就迎娶一個清寒的女子進門,名門貴冑的婚姻往往是建立在雙方利益的結合上,以此壯大彼此的勢力。
侯門深似海,他們做夢也不敢想登堂入室,這種顯明的差距會讓一個人羞慚得無地自容,所以,他們只能以欽羨的目光追隨著關雲雍那遙不可及的身影,他是他們永遠也高攀不上的矜貴公子。
必雲雍自若地接受眾人的目光,他年輕氣盛,如同展翅高飛的鵬鳥般,睥睨眼下的一切,風吹來,撩起了他的發、他的衣袍,更是炫亮了每個人的眼。
他喜歡看到眾人望著他時,目光像瞻仰著天上最耀眼的星般,無怪乎他自傲,無怪乎他目空一切,這正是他們這些低下人心底深處的那股卑微所營造成的。
「這次關家娶了青州首富的女兒,更是如虎添翼了!」路旁看熱鬧的百姓如此說道。
「是啊,依關家目前在杭州城的勢力,又加上梁家的助益,這下子可比戚家還威風了。」另一人點頭應和著。
「就不知道梁家的女兒長得如何?是國色天香,還是丑八怪一個?」說話的男人直瞧著大紅轎,眼紅地說道。
「唉,如果能娶到青州首富的女兒,就算要我娶個丑八怪,我也願意。」娶一個老婆,可以一生不用奮斗,誰能拒絕這等好事。
「現在是大白天,別做夢了!」
這些對話一字不漏地進了關雲雍的耳,縱使四周鑼鼓喧天,但對習過武功的他來說根本構不成阻礙,他們胡亂的猜測讓他唇邊的冷笑更深了。
盡避猜吧!你們終其一生,只能站在下頭猜測我們的一舉一動,看著我們的財富在你們胡亂猜測間又增上了數分,想沾上邊,等下輩子,你們投胎到富貴人家再說吧。
二十三歲的關雲雍,矜貴的外表下有的卻是一顆無情的心,他總是冷淡且近乎無視地看待任何比他卑下的生命。
***
轎子來到了關家大宅,熱鬧的鞭炮聲震天價響,恭賀的客人將偌大的廳堂充塞得熱鬧非凡,而關老爺和夫人早一臉笑呵呵的在大廳上候著了。
必雲雍翩然下馬,深邃的眼凝過了門內外的人後,優雅的唇畔帶著一絲嘲然的笑意。
銀月小心地扶下了轎內的梁雨霏,正要扶她入門時,一聲斥喝聲定住了主僕二人的腳步。
「站住!」是關雲雍的聲音,他寒星似的黑眼在看見新娘不自然的腳步時,不可置信地眯起,她竟然是……
他的手緊握成拳,而眼神更是復雜難測,可反應迅捷的他隨即隱忍下胸口的怒氣,一把抱起了梁雨霏的身子。
「啊!」突然被抱起的梁雨霏,驚惶地低呼了聲,小手在不小心觸踫到了男人寬闊的胸膛後迅速地縮回,然而面頰已是一片赧紅。
「關家公子爺好疼媳婦兒,連點路也不舍得讓她走。」眾人見新郎倌抱起了新娘,不禁歡呼鼓噪了起來。
梁雨霏听見眾人的歡呼,赧然地由紅蓋頭的下緣瞧見了抱住她的男人身著的紅蟒袍,她羞怯地將頭伏靠在關雲雍的胸前。
他……好溫柔,她緊繃的身子被他溫暖的身軀所軟化,梁雨霏的唇瓣綻放出羞澀的笑容,心緒隨著他胸口的心跳而激蕩。
「諸位,別取笑關某了。」勾起一抹笑,關雲雍昂藏的身軀抱著懷中柔弱的女子走進了屋。而一旁的銀月則喜滋滋地笑著,喜見姑爺對小姐的憐愛。
必雲雍跨過了門檻,俊美的臉龐上盡是飛揚的得意神采,就像一個新郎倌該有的神情,誰也料不到他心中的怒潮已是波濤洶涌。
他將梁雨霏安置在大廳的中央,隨後跟著進來的是神態高傲的梁二夫人和一件件貴重的嫁妝。
「親家,我們雨霏以後就煩勞你們了。」梁二夫人走向關老爺子和夫人。
「梁二夫人你放心,我們關家會將雨霏當成親生的女兒一樣看待,只可惜的是梁老爺因病不能來為女兒主婚。」
「是啊,老爺還為此難過了好久。」
就在兩家長輩熱絡地談話時,關雲雍走向戚冠安。「怎來了?」
「娶妻乃人生三大事,身為好友的我怎可缺席。」戚冠安輕笑地打開了骨扇,輕輕地搖著。「沒想到關大少爺對小嫂子如此濃情蜜意,瞧得冠安好不羨慕啊!」戚冠安抿起一道邪肆的笑意。
「多話。」睨了他一眼,心緒還起伏不定的關雲雍索性轉過頭不再和戚冠安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