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慣有的戲謔與無謂,巽禎漂亮的黑眼中只剩下空洞的茫然與自責。
那個無心無情的男人已然遠去。
「你要回雷世昕身旁?」他解開她的穴道,走到了半闔的窗前。
他的落寞自傷,讓虞蝶飛的胸臆痛苦地抽著,咬著唇,她故意冷聲地說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得向你報告我的行蹤?」
他聞言,幽暗的黑眼轉為魔魅,突地回頭凝住她的所有思緒。
「你說什麼?難道適才的一切,只不過是在耍弄我。」巽禎慢慢地走向她,臉上的神情,像一只噬血的猛獸。
「我……」虞蝶飛咬住下唇,回避他灼熱的視線。
「說!」他怒哼一聲,殘忍地握住她的手臂。
「你終于也嘗到那種痛苦的滋味了,好不好受啊?巽禎大人。」虞蝶飛不馴地回道。
「你!」他霍地舉起掌,氣憤交加地直要往她身上落下,卻在見到她視死如歸的臉龐時,驟然化去。
他眼中的冷寒全數隱沒在邪肆溫柔的眸光里,巽禎支起虞蝶飛的下巴,溫柔多情地吻住她的唇瓣。
熱源由唇內傳入四肢百骸,虞蝶飛張開眼,震驚地與他的眼對視,她的全身盡是熱燙的血氣,大眼氤氳地望著掛滿笑意的俊美男人。
「你騙我,你還是愛我。」
巽禎收回手,滿意地看著臉頰嫣紅的虞蝶飛。
不甘心自己的情緒隨著他翻騰,害怕自己的喜怒哀樂不再屬于自己,全操控在他手中,虞蝶飛拚命地搖頭。「我不愛你,我真的不愛你!」
「你愈說,我愈認定了你愛我。」巽禎扶住她的螓首,止住了她的晃動。
「你曲解事實!」虞蝶飛氣得撲打他的胸膛。
「盡量打,將你所有的怨氣全發泄出來,這是我欠你的。」他擁著她,輕輕地搖著,仿佛要哄她入睡般。
「你是因為歉疚才留下我?」而不是因為愛?虞蝶飛瞧著他的眼有些失落。
「你說呢?蝶。」巽禎但笑不語,他舉起她的左臂,掀開長袖,一條糾結的疤痕立即顯露在兩人的眼底。
「別看。」虞蝶飛想制止他的舉動,卻被他挌開了手。
巽禎忽爾低下頭,在自己的指尖上咬出一道口子。
「你做什麼?」虞蝶飛驚叫道。
從他的指上流溢而出的鮮血告訴了她答案,他輕笑著將指尖上的血順著她左臂的疤痕而下──
「我用指尖蘸著我的血,來撫平你這道傷口的恨,好嗎?」巽禎低柔地說道,指下的血珠沾上她的左臂,將一片白皙化為觸目驚心的紅潤,像無數朵盛開的紅花般艷麗。
她的心中再無恨,長滿青苔的心肌上,被他的血化了去,枯萎的種子,又開始抖顫地發了芽,在他血液的滋潤中迅速開枝展葉。
「別哭,別用你的淚來加深我的愧疚。」他抹去了她的淚,漆黑的雙目噙著溫柔。
虞蝶飛撕下左臂上的衣袖,緊覆住他指尖的傷口。「別說了,別再說了……」
風撩開層層雲霧,輕輕地吹在月的身上,低訴了它的衷情,仿佛月下的人兒般……
「巽禎,將我的蝶飛還來!」雷世昕怒氣沖沖地來到巽禎的別館。
「雷將軍,爺還在休息,請您──」總管趕緊出來安撫雷世昕的怒氣。
「休息?!版訴他,將軍我來要人,叫他快滾出來見我!」雷世昕狂肆地叫囂。
「將軍……」
「還不快去叫人,我快不耐煩了。」雷世昕忿然地坐在廳前的大椅上。
「誰要見我?」巽禎的腳一踏入前廳,便看見雷世昕炯然的大眼瞪著自己。
「原來是雷兄。」巽禎勾起了笑,走到了他身前。
「別喊得這麼好听,我的人呢?」雷世昕不睬他的笑臉,不滿地逼問道。
「你的人?恕在下愚昧,不知雷兄指的是誰?」巽禎優雅地坐在他身旁的檀椅上,閑適地沏著茶。
「別裝了,扶搖已將一切都招供出來了。」雷世昕使勁地拍了梨木桌,桌上的茶水差點濺了出來,若不是巽禎暗使內力,早灑了一地水了。
「說到扶搖表妹,我倒是有個問題想問雷兄。」巽禎喝了口茶,自若地放下杯子。
一听到扶搖的名字,雷世昕愣了下,隨即急切地追問道︰「什麼問題?」
「何以對扶搖表妹如此珍愛的雷兄,竟在一夕之間將注意力轉到了別的女人身上,這做表哥的我,真得替扶搖表妹問問才行。」巽禎精銳的眸光嚴厲地審視著眼前的男人,他不相信雷世昕會變心,也不相信扶搖真會毫無他法,而殷殷哭泣。
「我沒──有變心,只不過想再多關心呵護另一個女人罷了。」本欲沖口而出的否認倏地轉了圈,巽禎這陰險小子,竟敢套他的話,雷世昕面不改色地圓了謊。
「這事,流連在花間的巽禎兄該是個中翹楚才是啊!」雷世昕故意朝他擠眉弄眼。
「唉,我這扶搖表妹還真歹命,我該早日告訴她,表哥的懷抱永遠為傷心的她而開。」巽禎唉聲嘆氣地說道。
「夠了!我今日是來向你要人的。」雷世昕拍桌而起,怒目相向。
「你要,我便得給嗎?」巽禎依舊坐在檀椅上,不動如山。
「我對她有救命之恩,她自當以身相許。」雷世昕說得義正辭嚴。
「咱們朝中有這條律法嗎?雷兄,別太過于一廂情願。」巽禎睨著他,眉間有些隱怒。
「哈,不知是誰自恃救了蝶飛,便使計要了人家身子,還惡意地離棄了她。」雷世昕朗笑道。
「雷兄今日可是有備而來?!」薄怒開始在他的心底漾開。
「不是我有備而來,是你心虛!」
「我接回了蝶飛,足以證明一切!」他拂袖怒道。
「證明什麼?證明你愛她嗎?巽禎,醒醒,別讓自責和內疚蒙蔽了自己。」
他的每一句話都戳中了自己的心,巽禎眯起眼,研判著眼前的男人在蝶飛的心中佔了幾分。
「要回她,對你沒半點好處,她的存在只會一直提醒你,她沾了我的氣息,你能忍受嗎?不,你不能的。」雷世昕搖搖頭,一再告誡。
「你呢?你又能容忍她先跟了我嗎?」他不相信雷世昕會毫無芥蒂,男人沒有一個不是自私的。
「別把我想的跟你一樣自私,她的過去我無權干涉,但只要她愛我,管她跟了多少個男人,我都不在乎。
「叫她出來吧,我雖不懂你為何要傷害她,但那已過去,從今以後,我會用我的力量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雷世昕嘆了口氣。
「你想過嗎?卸下了咱們這一層矜貴的身分,身旁的女人還會對你真心相待嗎?」巽禎無比認真地問他。
「你問這話,是對你的女人沒信心,還是對自己沒信心,得了,巽禎兄,男女之間沒那麼多的陰謀詭計。」他挖苦道。
「愛,就這麼單純嗎?」他仍是存疑。
「這鬼東西,一旦陷了進去,怎麼也抽不開身;可不愛的人,無論使盡一切方法,仍是不可求。」雷世昕想到了扶搖的臉龐,泛開一抹笑意。
「你愛蝶飛嗎?」
「我疼她、關心她,她若待在你身旁,只會換來無盡的傷害,把她還給我!」雷世昕腳步一跨便欲進入內室。
「放肆!」巽禎動怒地阻止他,兩人沿著回廊,飛上躍下,拳來手擋,打得不可開交。
「住手!」躲在陰影處的虞蝶飛喊道,她一直在這兒,完整地听見了他兩人的談話。
「蝶飛,我來帶你回去了。」雷世昕牽住她的手,轉身便要離開。
「人不留下,你休想離開這地方。」巽禎威脅地說道。
「好,蝶飛你來決定,你要留下,還是跟我離開。」雷世昕放開她的手,尊重她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