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她開了口。「你想報仇嗎?」
虞蝶飛霍地轉身,有一瞬間僅是瞪著她,隨即爆出一陣嘲諷的大笑。
「報仇?我沒听錯吧!如果報仇有這般容易,那天底下早沒有巽禎這個人了,他早被我一刀刺死了。」
「你想不想報仇?」柳扶搖再次問道。
「我想!我要他也嘗嘗這種被人耍弄的痛苦滋味。」虞蝶飛攫住她的肩膀,激動地怒吼。
「好,我幫你報仇。」柳扶搖的眼懸上一層五彩的神秘光芒。
「你為何要如此幫我?」虞蝶飛被那一雙閃著智慧的水眸給震懾住,她竟……相信柳扶搖有能力幫她,但她仍是不解而存疑。
「因為你是我妹妹。」將傘移至兩人的頭際,柳扶搖認真地凝著她的眼。
「你說什麼?!」虞蝶飛全身被牢牢定住般,她動也不動地望著她。
「那日,你被夫君救入府內時,我已看過你的身子,在肩胛處有一枚蝴蝶印記,你的名字便是由此而來,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柳蝶飛。」
十年前,她與妹妹蝶飛隨著娘前往廟里上香,不料她們卻在人群中被沖散,身為尚書的爹舉盡家財,散盡千金仍不可得,而娘早因自責過度而香消玉殞了。
失了愛女的爹再無心于政事,久郁成疾,不久也去世了。
听著柳扶搖的話,虞蝶飛不哭也不笑,只覺有一些什麼在心中胡亂飛竄。原來……她姓柳,兒時的她,只記得自己叫蝶飛,便跟著撿著自己的人姓;原來……她在江湖闖蕩,為金錢賣命的時候,爹……也在尋著她,她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女,她也是有人要的……
多年的抑郁與不甘被打破了,化為雨水,雖沾了她的衣,卻終于落到了塵,沒入土……
「你……沒騙我?」不知怎地,她真的相信,她應該緊緊摟住扶搖……她的姊姊,可倔傲的性子卻讓她軟不段。
「看著我的臉,天底下哪會有兩人面孔這般相似,除了姊妹之外。」扶搖微笑地拉住她的手,在交手的瞬間,時間久久停住了。
「沒想到咱們在廟前失散,卻也在佛前重逢了。」柳扶搖快慰地輕笑,爹娘在天之靈見到她們姊妹相逢,也該瞑目了。
「蝶飛,相信我,我一定幫你‘報仇’。」她心中已有一個完美的計策,既讓蝶飛報仇,又能輕懲薄情郎巽禎表哥。
「怎麼報仇?」她放開柳扶搖的手,憶起了被人玩弄于股掌中的滋味。
「他不愛你,你就設法讓他在乎你,再教他嘗嘗被人欺騙的滋味,讓他一輩子後悔莫及。」柳扶搖說服她搖擺不定的心,美麗的臉龐閃著聰慧的光芒。
「讓他在乎我,嘗嘗被欺騙的滋味……」虞蝶飛的嘴角慢慢彎起一道弧,高揚的螓首帶著報復的笑靨。
當雷世昕挽著虞蝶飛出現在華麗的半年宴上,男人垂涎地貪看著這位比飄紅樓、倚紅院那些妓女更艷三分的美女,發愣地忘了身旁的女人及手中的醇酒。
「雷將軍艷福不淺……」
「是啊,听說他家中已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可你瞧瞧他身旁的那一位,可真如花似艷啊……」
「咦,她不就是雷將軍的妻子柳扶搖嗎?她怎會來這……」
人們是健忘的,早忘了半年前的那段插曲,驚艷的目光此刻全落在那名美女身上而竊竊私語著。
仰臥在席上、支著頤假寐的巽禎忽爾張開眼,眸里的星芒直穿透人群,落在那個曼妙的人影上。
「爺,你醒了。」候在一旁的花妓曼兒,拂開他額上垂落的發絲,溫婉地倒了一杯水酒。
接過酒,巽禎若有所思地啜飲,閃爍的目光隨著那道人影而晃動,她,不是扶搖,而是虞蝶飛。
原來,在他尋不著她的時候,她竟躲在雷世昕的羽翼下,讓另一個男人寵愛,她這該死的女人!
口口聲聲說愛他的她,此刻該躲在暗處療傷,舌忝舐自己的傷口,怎會像只花蝴蝶般到處翩飛,巽禎微慍地皺起好看的眉頭。
他不要她,別人也休想動她一根寒毛!甩開心中煩擾不清的情緒,他放下了酒杯,走到了雷世昕的身前,優雅的薄唇噙著笑意。「雷兄,不為我引見你身旁的美人嗎?」
正與人敬酒的雷世昕和虞蝶飛聞言,像練習了數百遍般,臉上掠過一絲詭笑,泰然自若地回過身。
「你不是早認識‘她’了,還需我引見?」首次有了揶揄巽禎的機會,雷世昕當然不放過。
「她不是我親愛的扶搖表妹,倒像我一個……紅粉知己啊!」他親匿地說著柳扶搖的名字,氣得雷世昕脹紅了臉。
「不許你那樣喊她的名字。」雷世昕氣得想將手中的酒潑在巽禎的臉上。
「你是指親愛的扶搖表妹,抑或你身旁的虞蝶飛啊?」巽禎閑肆地睨著狂怒不已的雷世昕,嘴角的笑痕兀地加深。
「該死的你!」雷世昕甩掉手中的酒杯,便要撲上前。
「別,雷郎。」虞蝶飛拉住他衣袖,大眼含情脈脈。
「雷郎?瞧瞧,叫得多親匿啊!」他環起胸,嘲弄地看著她,心中的不滿愈來愈深,她倒好,男人一個換過一個,一點也不知廉恥,明知自己無須在乎,可看著她與雷世昕親密的動作,他的心卻違背了意志,硬是動搖了。
「他救了我,蝶飛自當以身相許,報答救命之恩。」忍住想揮打他薄笑臉龐的沖動,虞蝶飛咬著牙說。
「原來就是你劫走了她。」巽禎眯起眼,薄怒的目光凝著雷世昕。
「不是劫走,是救走一個被薄情郎拋棄的可憐女子。」雷世昕說完,手臂摟著虞蝶飛,頗有示威的意味。
虞蝶飛的臉上泛起一層蒼白,雷世昕的話雖無心,卻也不留情地撕開自己心上的那道傷口。
「可憐女子?哈,我看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妓女。」憤恨的妒火,熊熊地燃燒著巽禎的理智。
「你這混球!」雷世昕放開虞蝶飛,手已擰成拳便要落下。
「別打,我不願見你為我受傷。」她握住雷世昕的手,楚楚可憐地咬著唇瓣。
巽禎怒眼看她對著雷世昕輕聲安撫,被冷落的不甘,讓他伸出手,擒住了虞蝶飛一只手腕。
「你做什麼?快放開她!」雷世昕吼道。
「呵,想必是祺王爺嫌一只左臂不夠,還想要我的右臂!」虞蝶飛冷笑地挽起左臂的衣袖,露出了一條血痕糾結的疤痕。
猛地,驚呼聲四起,偷窺著他們一舉一動的人,被虞蝶飛手上的紅痕嚇得倒抽口氣,不信有人這麼狠心下得了手。
「你──」巽禎怒吼一聲,將她摟進懷中,包裹住她赤果的手臂,不想讓其他的男人瞧見。
在他懷中的虞蝶飛也不反抗,她抬起絕美的笑顏,快意地對著他說︰「我發現,我對你只是一時的迷戀,你大人高抬貴手,放了我吧!」誰也不知道她說這話時,她的心正怦怦地跳著,她被擁著的身子正輕輕發顫著。
「說謊!」巽禎甩開她,惱怒地睨著她。
「蝶飛,咱們離開了,別理他。」雷世昕拉回她,走向門口。
「你要了她,你將置扶搖于何地?」他朝著兩人的背影喊道。
「扶搖是最明理的妻子,她不會反對我納蝶飛為妾。」雷世昕回頭笑道。
他,巽禎,一個人孤獨地站在原地,如星的瞳眸沉落在幽暗中,驀地,他喟然一笑,這就是被人舍棄的滋味嗎?那麼,那日的她所承受的痛苦必是更加撕心裂肺。能冷酷無情地待她,正因為他知道她深愛著自己,所以才會這麼肆無忌憚,這麼為所欲為;正因為在他心上,她只是個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