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瞎猜,你收拾東西時,順便也把舒姑娘的東西帶著,盡快到側門口等我。」東旭敲了茹兒一記頭。
「真不是趕我走?」
「不是,是帶你去追一個人。」東旭話一說完,便走向馬廄。
沒想到他早上出了趟門,傍晚回來時,舒姑娘竟然走了,而將軍卻狠心地讓她離去。幸好,將軍及時想通了,要去接舒姑娘回來,可接她回來為何要茹兒收拾東西,東旭發現自己猜不著也想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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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突然凶猛地壓了下來,茹兒拉緊身上的衣服,依言走到了側門。
門外,隱隱約約地站了個人,她定眼一瞧,竟是身藍衣的將軍。
「將軍。」茹兒怯懦地福禮。
應君崴睨了她一眼,背著風的身軀擋住了風雪。
「身子好些了嗎?」茹兒驚愕地瞠大眼,將軍他……竟會關心她?天!她又驚又喜,急忙點頭。
應君崴點頭不語,眼眸望著漫天的飛雪。
「將軍。」東旭駕著馬車,來到他們身旁。
「茹兒,上車。」東旭下車,幫茹兒上了馬車。
「將軍?」東旭看著還未上車的將軍。
「我坐前頭。」應君崴翻身上車。
東旭點頭,坐在將軍身旁,他拉起了繩,催馬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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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愈刮愈大,仿佛在奏著死亡前的悲歌,應君崴擰緊拳,冒著風雨的眼焦灼地掃向四周。
他們一路走走停停,再三詢問著舒綠戀的蹤影,走出了繁鬧的街道,來到了樹枯葉落的岔路。
馬車停住了,應君崴下了車,無數的風雪落向他。
「怎麼停下了?」茹兒翻開車簾,往外探看。
「遇上岔路了。」東旭無可奈何地說道。
茹兒也跟著下了車,走到岔路中探來望去。
應君崴抬著頭,承接漫天的飛雪,落雪,全落在我身上,別凍箸了她,別阻了我的方向。
「咦,這是什麼?」茹兒扯下勾在低垂樹枝上的晶瑩發亮的發簪。
「這是舒姑娘的,將軍。」茹兒興奮地遞給應君崴。
「你確定。」應君崴的黑眼在發簪反射的光采中流連不去。
「嗯,我曾幫舒姑娘梳過發,我不會錯認的。」茹兒肯定地點頭。
會錯認的人是我吧!我從不關心你的一切,也末曾在乎過你,我是最該死的人!應君崴苦澀地思忖。
「好,我們朝東走。」他們沿著東邊的小路直走,走入了黑色的樹林,高大的樹阻擋了風雪的肆虐,僅有一些細雪飄了下來。
忽地,前方的一抹光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馬車加快地往前奔馳。
是一間小廟。
「舒姑娘在那兒!」茹兒指著廟前一個瑟縮的人影。
應君崴心一慟,足下一點,飛過了馬車,落在舒綠戀的身前。
他解開了身上的披風,緊里住舒綠戀受凍的身子,她蒼白的臉上已怖著一層白白的寒霜。應君崴顫著手,輕柔地撫開那層霜,倏地,一滴溫熱的水落下,迅速地暈開,融化未竟的冰霜。
應君崴抱起她,仿佛為了否認他流過的淚水般,他憤然地一腳踢開小廟的門。
東旭和茹兒這時也到了,他們緊跟在應君崴的身後進廟。
小廟里干淨整齊,但卻空無一人,看來,這間小廟平時應有人在清掃整理;而廟前那盞搖搖晃晃的明燈,應是為了過路的人給點上的。
他將舒綠戀抱到廟里最內的一角,坐靠在牆邊,讓舒綠戀平穩地貼在他懷中。
「升火。」應君崴低悶的聲音由舒綠戀的頰旁傳出,他將溫熱的臉貼在她的頰側,展布的大手,連同披風,將她包得密不透風。
東旭立刻走出小廟,尋找未被雪打濕的枯枝。
「大人,我去馬車上拿衣服。」茹兒想到馬車上的衣服,連忙走了出去。
風雪依然不停地落下,無力的樹枝承受不住積累的雪堆,轟然地掉落,幾乎震醒了沈睡的銀白大地。
「醒醒啊,綠戀你快醒醒!」應君崴不停地在她耳邊呼喚,心中的石塊不斷地崩裂、墜落。
「你知道嗎?你的第一滴淚,早已消化了攀附在石牆上的闐蔓,滲進了石牆中,粉碎了我堅硬的防備。求求你快醒來,別再懲罰我了……」應君崴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心上。
「你模得到它的濼動嗎?它為了你掙出了權勢的監牢,它是自由約了。你快醒來,仔仔細細地感應它。」應君崴凝住泛濫成災的悲切,聲聲地喚著舒綠戀。
「將軍,衣服拿來了。」茹兒將整個包袱提了進來,急亂地拆開,抱出了一堆衣服。
應君崴接過手,將衣服一件一件地披在她的身上,也將溫懷的情意一層一層地包覆在她身上。
「將軍,我來生火。」東旭抱著一堆枯校走了進來。
很快地,一堆紅焰的人在廟里升起,驅走了黑暗,溫熱了四周。
應君崴閉上眼,不讓人窺見他的心緒,他喃喃地在舒綠戀耳旁輕喚,用著最溫柔的聲音。
茹兒偷偷拭過眼角流出的淚水,她不想哭,可是看見將軍摟著了無生氣的舒姑娘,淚就自動地掉下。
「茹兒,看看能否找到個鍋子,柴火夠,若能煮些熱水,為舒姑娘驅些寒氣也好。」東旭嘆了口氣,轉移了茹兒的注意力。
「好,我去找找看。」茹兒在小廟內東翻翻、西尋尋,終于找到了一個鐵鍋,和幾個碗碟,許是廟里的人度冬用的,她稟過廟里的神後,虔誠地取餅,在屋外承接了些雪水。
不一會兒水滾沸了,騰騰的熱氣飄散在空中,茹兒盛了一碗遞到了將軍面前。
「將軍,讓舒姑娘喝下,會驅寒的。」應君崴張開眼,黑眸不再閃著銳利的光芒,像是一把帶著傷痕的劍,哀傷地隱斂寒芒。
他點頭,接過了碗,將碗湊到了舒綠戀冰涼的唇口,他撫過地無意識的唇。霍地,應君崴端起了碗,口含著滾燙的沸水,灌入她抿緊的唇中,一口接著一口。
「將軍,舒姑娘的手指動了!」全神買注的茹兒驚喜地看著舒綠戀手指彎起。
應君崴放下碗,狂亂的眸子瞥向她的指,她的指一動,他的心便大力地跳動了下。他的手愈益地攬緊了她,直想把全身的溫度都傳到她身上般。
東旭和茹兒雙雙地圍過來,他們喜笑顏開地看著舒綠戀的眉睫微微顫抖拍動,像初生的蝶般,快要破繭而出。
應君崴能感受到身下的軟軀正逐漸地暖和,她的血脈活了過來,在體內到處奔流。
舒綠戀悠悠地張開了眼,朦朧的人影出現在她的眼際。
「舒姑娘,你終于醒了,謝天謝地。」茹兒高興地大叫。
「舒姑娘!」熟悉的聲音傳來,卻都不是她最渴望听到,她最想听見的是……「綠戀,看著我。」他的聲音清晰地在耳際響起,舒綠戀終于看清了眼前的人,熱淚卻又隨即遮掩住她的視線。
「別哭。」應君崴抱著她輕輕地搖著,低沉的音調中摻雜著緊澀的余悸。
東旭和茹兒悄悄地走出小廟,將空間讓給最需要的兩人。
舒綠戀在他的懷里探出頭,淚從她不敢置信的水眸中飛奔而出。
「讓你受苦了。」應君崴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水,深情的黑眸映照出她楚楚可憐的臉蛋。
就在舒綠戀快被他眼中的情意焚毀之際,白日離去約允諾像股冷水,潑醒了她迷離的神智。
「不行,你不可以這樣抱著我。」她開始掙扎,在他的情意和他追逐的權位中掙扎。
「別再為我作抉擇了,該掙扎的人是我,不是你,不該由你來受這個苦。」應君崴把她摟在懷里,憐惜自愧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