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而且還是挺溫柔的一個人,我若是男人,見到像表小姐那樣溫婉的女子,怕一顆心早飛奔而去了。」兒陶醉地說著。
每個男人都喜歡她?曲琉衣的腦際浮現出九霄的臉龐。他也是那些男人之一嗎?她的心上恍若壓了一座山,沉重不安。
「她美嗎?」曲琉衣遲疑地開口。
「美?」兒皺起眉頭,努力地在腦海找尋適當的詞匯想形容個貼切。「她沒有你的明艷動人,可她卻像細水一樣,無聲無息地流入人心。哎,我也不曉得這樣形容對否,等你自個兒看,就明白了。」兒一時也無法說個清楚,只好要曲琉衣自己去看。
曲琉衣別了兒,往听風居而行,過往的晚風揮不去滿腔的煩躁,初升的月眉照不穿眼里的迷亂,她該去見那個溫柔的女子嗎?為誰而見?見了又能如何?
刻意忽略,藏隱的情芽輕輕地敲著心窗,大聲地呼喊著要冒出頭,它不想再窩在幽暗的深處了!
她捂住耳朵,不想听進自己心內發出的吶喊,不要再逼我了,承認愛他又能怎樣?她不是溫柔的女人,九霄不會舍溫柔的表妹而就她的,曲琉衣,死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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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來了,來見那個柔情似水的女子。
在听風居,她片刻也坐不住,腦中不停幻化著九霄與他表妹凝目相對的畫面,嫉妒煽點著胡思亂想的火舌,燒向她的身,燒向她的每一根發,她無法再忍受燒灼焚身的痛楚,所以,她還是來了。
再次撫著刻意堆砌的發髻,曲琉衣斂整衣裳,嘴邊扎起自信的笑容,手撥開飯廳的珠簾,信步走進。
「你怎來了?」九霄瞧見她,放下了手邊的碗筷。
「我來服侍你。」曲琉衣不理他審問的目光,大眼徑自瞧著他身旁的女子。
女子抬起頭,略微蒼白的臉龐脂粉末施,羸弱地像縷無依的孤魂,淡淡的眉枝下,嵌著盈似秋水的黑眸,乍看並不艷麗,也不奪目,但卻舒服,像一彎水,不爭不求,卻惹人垂憐。
曲琉衣模撫過自己蜜色的臉龐,唇邊扎緊的笑容,慢慢融化,曾企望她是個平凡的女子,可她微薄的希冀此刻正離她飛去。
她懂了,原來溫柔就似花瓣如雨,輕輕灑在心上,不多言,一凝眼,便會望進人心。
「她是我的表妹——舒綠戀。」九霄打斷她直銳的注視,微緊的喉音透著對她的薄慍。
意識到九霄對她表妹的呵護,曲琉衣咬著下唇,心中飛過陣陣的委屈。
「過來。」九霄推開身旁的椅子。
曲琉衣原意圖掉頭而去,不願看九霄對舒綠戀展露出親昵,倔強的心卻突地一橫,順他的令,她定要仔細瞧個清楚,看他們兩人如何卿卿我我。
「張隆,加副碗筷。」
曲琉衣不敢望向九霄冷淡的眼,挨著桌邊,小心翼翼地落座。
「霄,她是?」清澈的嗓音如飛泉,流入眾人的耳里。
「婢女。」在回望舒綠戀時,九霄眼中的淡薄盡消。
婢女?原來他是這麼看她的,心被他木然的語氣煎熬,熬出了苦澀的汁,在血脈中與鮮血染成一塊。
舉箸,她食不知味,濃密的睫覆住她眼中可能閃現的悲歌。
婢女怎能尊卑不分同主人一塊用膳,舒綠戀慧黠的眼輕易地看穿兩人之間的情障。
何必相互地折磨彼此,難道真得等到離了愛人,才獨自暗夜神傷,後悔莫及。
舒綠戀輕蹙著眉頭,記憶中一雙冷清的眼如黑浪洶涌地襲向她來不及鞏固的心防,她擋不住,只能任憑那浪吞噬她。
「綠戀,你怎麼了?」九霄見她蹙眉,忙放下筷箸,輕聲地問道。
舒綠戀虛弱地扯出一絲笑意,她搖頭,要他別擔心自己。
曲琉衣睨向交換著目光的兩人,無力再舉箸,嫉妒是一顆顆未經烹煮的米粒,刺人,難以下咽。
他們兩人的愛情已生芽、開花,她呢?她的悲哀只能在眼底徘徊,卻倨傲地無法化成淚水,恣意地落下。
一道輕如羽毛的感覺拂上她的手背,她一愣,呆望著手背上的那只柔若無骨的手。
「你叫什麼名字?」舒綠戀輕柔地坐在曲琉衣身旁問道。
曲琉衣俏臉脹紅,身子一晃,手一抽,月兌離她的掌心。
她的溫柔更顯得她的狼狽,她不需要別人的可憐,尤其是舒綠戀。
「小心,傷了她,你擔待不起。」九霄適時地扶住舒綠戀傾倒的身子,黑眸威脅地眯起。
舒綠戀推開他的手,站到曲琉衣身前,堅定地望著她。「告訴我名字好嗎?」
曲琉衣左閃右躲,仍逃不開她如影隨形的眸子,她一惱,匆匆地撇下自己的姓名。
「琉衣,我是綠戀,很高興與你相識。」舒綠戀再次拉過曲琉衣的手,她喜歡這個將心事都袒露在臉上的女子,透明而純真。
在其余女子面前,她從未見過霄的情緒有過任何波動,但面對曲琉衣,他釋放出真實的自己,她明白,他對她的關懷只是習慣,可對曲琉衣時那份起伏的蕩漾,她不相信霄那般聰明的男子會不明白。
霄和琉衣會幸福的,她相信。
但自己和「他」呢?他愛她,可是他對她的愛,卻比不上他對權力利祿追逐的,所以她走了,放他自由地追逐他的名利,不再牽絆他,讓他分心。呵,水終究還是穿不透堅硬的石。
曲琉衣本想拂開她的手,可見到舒綠戀蒼白臉龐上的陰郁時,手不知怎地,便放下了。
九霄抿了唇,不知是因為兩個女人之間的和睦,抑或是為了曲琉衣開始懂得體恤別人而漾笑,這答案只有他自個兒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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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里,舒綠戀總會在曲琉衣做活兒的地方出現,听風居、井邊、灶房、林間……總之,曲琉衣每一抬頭,便會見到舒綠戀笑盈盈地望著自己,教她惱也不是,氣也不是。
當她說自己只是奴婢,要舒綠戀別紆尊降貴,整日和她混在一塊,沒想到,舒綠戀卻笑說自己只是九霄的一個窮親戚,要她別為這事介意。
舒綠戀說自己的心上已有了一個男人的身影,霄只是表哥,要她寬心。哼,關卿底事,她才不在乎!曲琉衣口中說著不在乎,可心里正甜孜孜地笑著。
舒綠戀三番兩次邀著曲琉衣共賞花,齊邀月,她總在九霄的威脅利誘之下,心不甘情不願地黑著俏臉出現。
舒綠戀並不以為忤,依然是水漾的笑臉,曲琉衣一見那笑頭皮便發麻,刻意擺出的黑煞臉色簡直對她無可奈何。
她多天沒到綠湖邊了,之前,是因為不想讓自己的秘密被舒綠戀發現。今日不管舒綠戀是否跟在她身旁,她一定要去,曲琉衣信誓旦旦地暗忖。
曲琉衣倔強地不願承認對她態度的轉變,她竟慢慢容許舒綠戀一點一滴地侵入她的生活,甚至是珍藏在她心中的秘密綠池,曲琉衣只當是自己再也無法忍耐她的糾纏而已。
兩名女子沿著一路茂密的樹蔭,緩緩地走著,清涼的湖風穿過樹梢拂在臉上,是一片帶著涼意的松懈。
到了綠湖邊,曲琉衣歡呼一聲,徑自擇了個樹蔭坐下,絲毫未盡到當主人義務,她把腳上的繡鞋月兌掉,露出縴小的玉足。
舒綠戀也不以為意,她蓮步輕款地移至曲琉衣身畔,挨著她坐下。
「好舒服。」曲琉衣將玉足浸入綠沁的湖水中,冰涼的舒暢感通透四肢,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全身浸入湖中。
舒綠戀望著平靜的湖面被曲琉衣縴足點破,縐起層層的紋路,難得頑皮的她竟也學著曲琉衣將鞋月兌了,將白皙的足踝深入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