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澤原以往的傲慢性子,此時早就拂袖而去,哪會任由一個小子侮慢,可他心中狂慢的一角早被冷卻悠削軟,並深深進駐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真摯的眼神對著高木司。「我愛她,沒有了她,我會痛不欲生。」
「咦,我好像記得某人曾說過不用擔心他會寂寞,他身邊多得是人陪伴。」高木司鄙夷地瞧著衣冠楚楚的澤原。
澤原拓北的俊臉一片煞白。「我知道我罪該萬死,如果要用死才可以讓她原諒我,我寧願一死以表示我的決心。」沒有了她,他的生活就如同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請你自己下次當面將這段感人肺腑的話告訴悠,我忙,不送了。」高木司拍拍衣袖,冷冷地掉頭而去。
斑木司不原諒他的態度宛若一盆冷水,狠狠地潑灑在澤原的頭上,他獨自一人僵立在和室內,害怕失去悠的念頭如火蔓延,燒上他的心,他緊繃地由口袋拿出香煙點燃,干緊的喉頭苦澀地咽了一口口水,他還挽得回悠嗎?
澤原拓北走後,冷卻悠悄悄地推開滑門,她剛剛一直在隔壁的房間里,本以為他這次來是要作個結束,沒想到他竟是要來挽回她,一再拒絕掉下的淚,還是決堤了,清麗的臉上珠淚點點。
自她在醫院醒來後,便開始費心地築了一道牆,不再讓人窺探、進佔,她以為自己的心已像無雲的晴空,再無牽掛,可他剛剛的話,卻教自己的內心又翻騰了起來,高築的牆全都白費了力氣、白費了力氣啊!
澤原拓北幾乎天天往高木家報到,他的身旁不再有美女相伴,可是他還是始終見不到冷卻悠一面,天天在失望的深淵中游走。一到夜晚,他追趕著冷卻悠的影子,輾轉難以成眠,狂傲的脾氣愈來愈火爆驚人。
這一天,他又從高木家鍛羽而歸,再次的受挫驅使著他前往酒吧里買醉,麻痹自己的神經。
他醉意朦朧,搖搖晃晃地坐進了寶藍色的保時捷,在月明星稀的公路上肆意地飛馳。
鮑路上的車子並不多,澤原拓北的寶藍色保時捷像股激烈的藍浪在車子間穿梭,他一個急速的轉彎切入左側的車道,就在他為自己精湛的技術感到得意之際,對面一輛大型的貨車宛如月兌韁的野馬,失去控制地沖向他的車子,澤原拓北把方向盤一偏,腦中一片空白……
滿坑滿谷的花籃從一間病房外直排到走廊,花籃上的紙條不乏一些日本政經方面特出的人士,病房上雖未署名,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三天前出了一場大車禍的日本商業巨子——澤原拓北。
「悠,該歇一歇了,你已經三天沒好好睡過了。」涼風真世站在冷卻悠消瘦的身影旁,憂心地看著她凹陷的臉頰幾乎與躺在床上的澤原拓北一樣蒼白。
冷卻悠搖搖頭,縴柔的手牢牢地握著澤原拓北,仿佛她一放開,澤原就會被從窗縫鑽進的陽光蒸發般。
「悠,你真傻,澤原這小子對你如此薄情,你還執迷不悔。」涼風真世為悠感到不值,他冷眼地瞧著病床上左手左腳上裹著石膏的澤原,左半邊的臉上被玻璃給劃了幾道,報應!早該讓這小子受一點苦了。
自從在獲知澤原拓北出車禍後,悠便守在他的身邊,從十六小時的緊急手術開始,悠一直在病房外枯等,分針一分一秒無情地移動,她的心也被那根針給絞得緊痛。
手術過後,加護病房的危險期,是最難熬、也最磨人的時候,冷卻悠被絞痛的心還未平復,接著就被高高地吊起。
她後悔,後悔自己為何不及早原諒他,要是早原諒他,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冷卻悠無法捱住差點失去他的恐慌,憔悴的眼眶里,淚珠兒還是落了下來。
她捂起了嘴,不致讓口里的嗚咽聲月兌出,她不想讓涼風真世發覺她的異狀。
「悠,我有事得先離開,記得照顧自己的身子,不要太勞累了。」涼風真世知道再怎麼說,也勸不動她。他嘆了一口氣,拍拍冷卻悠的肩膀後,走出了病房。
涼風真世穩健的步伐在想到待會兒得參加水絮訂婚典禮時,驀地猶豫起來,一陣苦澀翻攪到他的喉嚨,他靠在牆壁上甩著頭想破除那種不舒服的奇怪感受。
懊死的,他著了什麼魔,水絮要訂婚,做哥哥的應該為她高興才對,怎麼自己從知道她要訂婚後,心底直像有針在戳刺般。
不小心踢倒了幾個大花籃後,涼風真世極力地控制自己亂烘烘的思緒,將花籃扶正後,他又回復了以往的冷靜持然。果然,待會兒出現在會場的涼風真世又是一個魅力十足、舉止優雅的男士了。
冷卻悠細細地看著澤原拓北虛弱的臉龐,他不適合現在這副模樣,他合該是自負狂傲的。醒醒,你醒醒,無論你醒來時有多霸道,我都願意陪在你身旁,只要你醒來,求求你醒來……
她的指尖撫過澤原沒有受傷的右半臉,指尖的溫暖膚觸讓她好不容易止淚的眼瞳又漸漸朦朧。
在得知他出車禍的霎時,頹然放下電話筒的手,不斷地捶打著自己。都是自己的錯,要是自己早點原諒他,他就不會……不!要是他從沒愛過自己,今天的事就不會發生,他的臉龐一定還神采飛揚,不會像此刻虛弱地在死亡邊界中徘徊,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往昔痛苦的夢魘又回頭纏住了她,不祥的宿命狠狠地拖住她的腳往下拉,拉到黑暗孤獨的深淵。
澤原拓北在死亡的邊界中掙扎,她何嘗不是呢?他的是身體上的折磨,她卻是無形的鞭笞。
離開他的念頭,自他月兌離危險期後,便一直在她心頭徘徊,也許分開,真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悠……」澤原拓北語囈地說著模糊不清的字眼,眉宇皺得緊繃。
冷卻悠從自己的冥思中震醒,她欣喜地俯近他。三天了,昏迷整整三天了,他終于可以開口說話,哪怕是言不及義的一個字也可以。
「不……不要離開我,悠!」澤原拓北緊閉的黑眼突然睜開,冷卻悠直直地望進那沒有焦距的雙眼。
「你放心,我不會離開你身邊。」她握住他的手,熨燙著自己的頰邊。
澤原拓北無意識的目光透過她,兩眼一閉又沉入黑暗的世界。
冷卻悠愣愣地望著他又熟睡了的臉龐,剛剛的三秒鐘,攪亂的好像只有自己。
而他無辜的睡臉,好似熟睡中的孩童,被噩夢驚醒後,又繼續回到夢中。
扒好他適才掙月兌的被子,冷卻悠露出了潛沉許久的笑容,舉棋不定的意念在剛剛月兌口而出的保證中悄悄地決定了。
他的生命力感染了她,救贖了她惶惶然的自責、不安,牢牢地拉住了她往下掉的身子。
斑木悠和澤原集團總裁重修舊好的新聞,如火如荼地出現在各大報紙及周刊上。據報導指出,澤原拓北因為此次的車禍,因禍得福,撞回了高木悠的心,近日內,澤原家將與高木家重締婚配。
這是上次在飯店被澤原拓北毆打的男記者所揭露的,那名男記者是澤原拓北躺在醫院的第二個禮拜後,唯一獲準采訪的記者。
那天,他如往常地前往電視台交新聞稿,突然來了一通上級的電話,指明要找他,他誠惶誠恐地接過電話,才知道原來是澤原家通知他的主管,只接受他的采訪,要他準時赴約。
他猜想可能是因為上次在飯店的時候,澤原拓北因為打了他而覺得過意不去,可是澤原那種極自負的人會為了這點「打人」的小事,還牽掛至今嗎?男記者搖搖頭,甩開這種荒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