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真是徹徹底底的醒了。
她從不知道窗外的景色,是如此的好看而動人。
她告訴自己,她會完全的不一樣。
一個新生的展辛純。
O。O。O。
一星期後,這天,展辛純在下班後,和哥哥展文鋒坐在西餐廳內,啜著咖啡,談著心事。
當她听完展文鋒近日遇著的荒唐事,她睜大雙眼,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樣。
「你是說,上次我在你家見著的女人不是施燕燕?而是一只千年貓妖?老哥,你科幻片看太多了是不是?」
「起先我也不信。」他緩緩吸了口煙,眉頭緊鎖著,「但是捉妖的那天,她的眼珠子竟然變成了綠色,況且,她自己也承認她不是施燕燕──」
「哦?」她往椅背一靠,張著嘴不敢相信地搖頭,「太──太不可思議了。」她沒听過比這更荒唐的事了。
望著哥哥,她發現他瘦了不少,那眸下的黑眼圈,顯示出他幾日來的失眠。她掠過額前的發絲,並捻熄了煙。
「那麼真正的施燕燕呢?」
「和以前一樣,躺在醫院病床上。唯一不同的是她月復中有胎兒。」他苦澀地笑了,「真諷刺,我不知道這孩子是我和誰有的。施燕燕?或是那只貓妖──」他感慨且心酸,「醫生說她沒有生孩子的能力。因為她根本不能行動,她只會呼吸而已;也許要動手術把孩子拿掉,醫生等著我簽同意書,否則一旦胎兒更大了,手術的危險性亦更高,但我就是無法簽字,我──」他懊惱地抱住頭。
他對這孩子有感情,更矛盾的是,他強烈地想念和那只貓妖共度的許多時光。矛盾,太矛盾了!那不單只是因為她有施燕燕的容貌。
「真遺憾──不論曾附在施燕燕身上的是什麼,但我想她並沒有害過你什麼。奇怪……她圖個什麼呢?起碼我知道小燕和她處的非常好,那種感情不像是假裝的。」
「她說,她愛我。」
「那你們又何必逼走她呢?」
「老天……她不是人啊!何況很可能是她害燕燕變成植物人的啊!」
「我可不這麼想!」她聳聳肩,「如果她真要害她,又何必等了五年才上她的身?」
他揚眉瞪她一眼,捻熄了煙,「妳干嘛老是幫她講話?」
她微笑地嘆口氣,抿抿唇,撐起下巴凝視窗外霓虹閃爍的夜景。「我只是覺得,覺得只要活的快樂就好,是非又何必分的太過清楚?像你現在這個樣子,快樂嗎?何況有時人比畜生還不如,你不覺得嗎?」
「方盛平打了好幾通電話找妳。妳不打算回去嗎?」
她搖搖頭。「我對他已經死心了。」
「妳現在住哪?」
「住鮑司一個男同事家里。」
「不怕人家講閑話嗎?」
「不怕。」她笑著又抽出根煙點著,「也許當個壞女人,自私、任性,才能得到更多的快樂。我寄了一份離婚協議書給他。我不想被他綁住,我想過自己的生活。」
他凝視著眼前打扮光鮮、一臉自信,完全不同于前些日子的妹妹。她真的變了。不過,似乎快樂多了;反觀自己,悶悶不樂的生活。
「也許我該學學妳,別管別人怎麼講,別管那些是是非非,只過自己會快樂的生活。」
她燦爛一笑。「沒錯!」
他落寞一嘆。「妳知道嗎?我後悔失去了她。不論她是什麼,她的的確確能將快樂帶給我,可惜,一切已經太遲。道長將她弄的魂飛魄散,我再也見不到她。」他記得她最後那痛心憤恨的一眼,他將永生難忘。
她握住扮哥的手,正打算開口安慰他時,卻听見服務員廣播有展文鋒的電話。他于是連忙起身到不遠處的櫃拿起話筒。
「喂,我是展文鋒。」
「文鋒!」那焦急的喊聲是他的母親。
「媽!什麼事?」
「你快回來。不得了了!警察捉了一個叫大黑的男人,那人受王菲雯指使開車撞施燕燕!老天,五年前的車禍也是他撞的──你快回來啊!家里擠滿了警察,快──」
他震驚地握著話筒,好一會才匆忙地掛上電話,和展辛純一起奔出餐廳,跳上車,往家的方向急速駛去。
O。O。O。
警察在作完了筆錄離去時,已經近午夜了。送走展辛純後,展文鋒回到空蕩了的大廳。顯然父母在折騰了一天後,已經回房休息。
他踱上樓去,走進女兒的房間。小燕一見父親進來了,馬上翻身拉起被單,閉上眼佯裝沉睡著。他關上書桌前開敞的窗,對著夜色疲倦地吐了口氣。
他當然知道她沒睡。自從那夜後,她便不再理他。在她小而天真的腦袋里,很簡單地認定是他們所有的人害媽媽又躺回醫院。她不懂什麼妖啊、人啊,她只知道那個經常帶著她出去玩,陪她做功課的媽媽,如今只是一個不笑不哭也不睜眼的病人。
她盼了五年,好不容易才盼到了一個活生生的媽媽,可是現在又沒了。
展文鋒心思紊亂地眺望著星空。
原來,燕燕的車禍意外全是王菲雯一手策畫的。他誤會了那只貓妖,還害得她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強烈的內疚和自責像一塊大石壓在他胸口。他悔恨地深吸口氣,轉身向門口走去。
「爸爸!」
他听見女兒的叫喚,欣喜地轉身,她這兩周來第一次肯開口同他說話。
她坐了起來,黑暗中那一對眸子看來特別清澈。
「爸爸,我好想媽媽。」
「乖。」他走過去坐在床沿。「我也一樣。」
「爸爸,你愛媽媽嗎?」她仰著臉問著。
「愛!」
「那為什麼你和女乃女乃要害她呢?」
「我們沒有害她,這听起來很復雜,妳那天看到的那個媽媽,不是真的媽媽。那是一只貓妖──」
「那她如果不是真的媽媽,為什麼要那麼疼我?」她很單純的問。
「這……」他反而答不出來。
「那真的媽媽在哪里?」
「真的媽媽躺在醫院里,和以前一樣病了。」他耐心地向她解釋。
「那她會醒嗎?會好起來嗎?」
「很難──」
她噘起嘴,「那我寧願要那個假的媽媽──」
「我說過,那個假的媽媽不是人,是一只妖。」他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不明白要怎樣才能使女兒明白。
小燕不服氣地嚷道︰「不是人又怎麼樣?女乃女乃還不是一樣,是一只千年的蜘蛛精!」
「誰說的?」
「媽媽!」
他失笑地搖頭。「女乃女乃不是。」
「反正我要那個會走路、會抱我的媽媽!」
為了讓女兒死心,他坦白地告訴她。「那個媽媽走了,像灰塵一樣不見了。爸爸找不到她的。」
「那個和尚一定找的到!」她挪挪身子說。
「什麼和尚?」
「大屯山上的老和尚,媽媽和他是好朋友。他還告訴我,妖怪也有好的。」
「是嗎?」他緩緩道。凝視著指上的貓眼石。他一直沒扔掉它,為什麼?
他想到他未出世的孩子。
想到她好幾次暗示性地在間接告訴他,她不是施燕燕,但她愛他。只是自己一直太遲鈍,從沒發現。
他想到他們每個夜里相擁的溫暖。他知道他除了愛她的美貌外,還愛她真摯毫不做作的性情。
當然,他沒忘那天下午愉快的時光。他們就像真正的一家人。
「小燕──妳說的那個師父叫什麼名字?」
「好像叫玉泉師父。」
第十章
展辛純坐在辦公桌前,冷漠地凝視著站在面前面色不安的男人──盛平。她等著他開口說明來意。方才當秘書通知她方盛平的造訪,她並不意外。
他眼神閃爍地望著她好一會才終于開口︰「辛純,我已下定決心進煙毒勒戒所戒毒了,並且乘機一起戒掉酒癮。」他等著她露出欣慰的笑容,但她只是抬眉淡淡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