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突地左傾將右手輕壓在她腿上,並沉默地凝視她時,她閉上了嘴,停止了那淘淘不絕的話題。
她有些緊張,不好意思地輕輕開口,「我很嗦對不對?你媽媽說,你不喜歡嘮嘮叨叨的女人──」
他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用那雙黝黑懾人的黑眸盯著她。
當她不安地舌忝舌忝唇時,他低頭深情地吻上她的玫瑰紅唇。
她滿足地熱情回應,並勾上他的脖子,緊緊摟住他。
他的吻炙熱而銷魂,而她的回應就像顆火種在引燃他。他們沉溺在這個煽情的吻中,越來越激動,就連司機驚訝著直瞪後照鏡里的他們,他們也毫不在乎。
倒是他懷里的女兒,合著眼睡意正酣地掙扎了一下抗議,「爸,車子怎麼這麼擠?」
這一句教他們慌忙地抽開彼此的身子。
當他們坐定身子,發現女兒根本睡的連眼都沒睜一次時,他們倆彼此互瞪一眼,會心地笑了出來。就像兩個偷吃了糖而沒被發現的小孩。
他握住她的手。雙眸凝視著前方逐漸昏暗的道路,輕描淡寫地問︰「妳今天快樂嗎?」
她毫不思考便笑著沖口而出,「嗯!我活了一千年從沒這麼開心過!」隨即察覺失言趕緊在他不解地轉過臉時,聳了聳肩更正道︰「我是說我這輩子、上輩子,和上上輩子都沒這麼開心過。」
她的比喻,勾勒出他的笑意。
第九章
他們在暮色隱去,黑暗降臨時回到家。
展文鋒左手提著大包小包的采購品,右手則牽著剛被喚醒猶睡眼惺忪的女兒,和捧著一大袋毛線球的施燕燕穿過花園走向大門。
當他推開厚重的桃木雕花大門時,迎面的景象震住了他。
一座黃色的神壇矗立在正中央,十分刺眼。而大廳內所有的梁柱上,全貼滿了符紙。
壇前立著一位十分面熟,穿著道袍的道士,一手拿搖鈴,一手持著桃木劍。
他的父母及王菲雯全立在他身側。他的父親顯然十分不耐煩似地沉著臉,而母親及王菲雯則一臉的緊張。
展文鋒十分震怒地斥道︰「這里到底在搞什麼鬼?」
「捉妖!」黃清敏瞪著施燕燕大聲宣布道。
「捉妖?」他抬眉瞪著母親。
施燕燕蒼白著臉,退了幾步。「呃……我想起車上有些東西沒拿,我回去拿。」她掉頭往敞開的大門跑去。
「妳不準走!」王菲雯先她一步趕至門邊,用力「砰」地一聲關上了大門。施燕燕瑟縮地顫了一下。
王菲雯當著所有人的面,指著施燕燕驚惶的臉揭穿道︰「文鋒,她不是施燕燕,而是一只歹心的貓妖,她先害死了施燕燕,然後在五年後上了她的身;她根本不是你愛的那個女人,她根本不是人!」
「胡扯!」他听了震怒不已,黑眸狠狠瞪她,「荒唐,這種事妳也編的出來?妳簡直不可理喻,妳──」
「道長!」她喊道,「證明給他看。」
「沒問題!」那道長自信滿滿地在眾人面前大念咒語,揮舞著桃木劍,對著施燕燕猛搖鈴。
施燕燕一听那咒語,申吟一聲,懷里的袋子摔落地上,毛線球滾滿一地。她痛苦地雙手捂住耳朵,美麗的臉扭曲著,大聲哀求嚷著︰
「不要念了,不要念了──我求求你──」她蒙住臉蜷至地上。
「燕燕!」展文鋒一見她痛苦的模樣,欲沖上前去扶她,卻被奔來的母親一把拉住。
「老天!她真是妖,你瞧,你瞧──」黃清敏歇斯底里大叫著。
「媽媽!」小燕見母親痛苦的模樣,哭著跑了過去。
「過來!」王菲雯一把拉住她,「她不是妳媽媽。她是妖怪!」
「胡說,她是媽媽,你們欺負媽媽,媽!」她放聲大哭了起來。
展文鋒掙月兌母親的手,沖到施燕燕面前,彎身欲扶起她,然當她抬起臉時,他嚇的後退了好幾步。
綠色的眼楮!他見到一對綠色的眸子。他驚的說不出話,所有的人亦跟著嚇的縮退到牆角。
道長用桃木劍指著她,端來一碗黑狗血。「妖孽,待我用黑狗血潑的妳魂飛魄散──」
「不!」她哀求著拉住道士的袍子,凝視著展文鋒,急急的乞求道︰「文鋒,求求你,叫他住手,淋了黑狗血,我會魂飛魄散,無體可附,永世不得超生。文鋒──」
「妳不是施燕燕?妳真是只貓妖?」他痛心地質問著。
「對不起──」一對綠眸盈滿淚兒。
「我無意騙你,我雖是只妖,但我是真的愛你,原本我只是好奇,上了你愛人的身子,可是,我後來是真心──」
「那施燕燕呢?她呢?」他憤怒而瘋狂地咆哮。
「她的魂早投胎去了,她早在五年前就等于死了!」
王菲雯插嘴道︰「一定是妳為了上她的身而害死她的!」
「我沒有!」她急辯道︰「文鋒,你要相信我,我沒有害死施燕燕,我沒有,你相信我!」
她哭喊著,卻見他憤恨的目光直射向她,像千萬把利箭射穿她的心。
「我只要找回燕燕,妳還她來──」
「她真的已經投胎了,文鋒!我沒害她,我只是借用她的身體,我──」
「時刻到了──」道長高舉起那盛滿黑狗血的磁碗。
她涕淚縱橫的大聲哭喊︰「文鋒,求你叫他住手,文鋒!文鋒──」
她可憐兮兮地凝視著他,然他只是抿著唇,眼神又冰又冷,又恨地凝視著她。她听見道長厲聲喝道︰「現在──」
「等等──」她扯住道長的袍子,望著展文鋒費盡力氣地擠出一句話,「我想問你,文鋒,你愛我嗎?我想知道……」
他再也按捺不住滿腔的憤恨,大吼一聲。
「我愛的是施燕燕──是燕燕。我討厭妳!」
她深深地凝視他那僵硬的身影,然後揮手打落道士手中的碗。
那血紅的鮮血駭人的潑灑而下;她沒躲,一片血紅淋上她一身。
她淒厲而痛徹心肺地仰天長吼一聲,雙眸一合,輕盈的身子像泄了氣般瞬間往旁側倒至冰冷的地上。
一切在一剎那間歸于平靜。
「沒事了!」道長滿意地大聲宣布。
展文鋒沖到那染滿鮮血的軀體前,一把抱起她,用力的搖晃她。「燕燕!燕燕!」他抬頭瞪著道長,「你不是除妖了嗎?那她為什麼還不醒來?」
「文鋒,」王菲雯踱到他身邊,替道長回答︰「就是除去妖了,所以她又變回那個植物人,施燕燕啦!」
「什麼?」他抱著那只能呼吸的身軀,跌坐在地上,愣愣地呆滯著摟著她。
「媽媽!」小燕椎心的哭喊著奔來撲上媽媽的身子,放聲痛哭地搖晃著媽媽的身子,「你們害死了媽媽!媽媽──」
這一定是夢!展文鋒緊摟住那溫暖的身軀,疲倦而痛苦地凝視她緊閉的眼眸。
這絕不是真的。
她醒過的。那惡夢不會再降臨的,老天爺不會對他如此殘忍,那真正的燕燕會回來的。
「燕燕──」他紅著眼眶心碎地喊著。
他無法相信她竟從未自那病床上醒來。
無法相信這些日子和他共度甜蜜日子的那個女人竟不是他的愛人。
她曾是那麼深刻地伴著他。
今日午後的笑聲彷佛還回蕩在他耳側。
她那慵懶而真摯的笑靨依稀在目。
怎麼那笑聲不是她?那笑靨亦不是她?那她月復中的孩子該怎麼辦?
「燕燕──」
他心力交瘁地面對這一驟變,縿于承擔不住地將臉埋進她胸前。心碎地痛哭出聲──
O。O。O。
展辛純今日一如往常下了班後,到離家不遠的課輔中心接回女兒。
和女兒踱步在入夜後的行人道上,她搥了搥酸疼的背,今天是個討人厭的天氣。接連幾天又冷又濕的雨天,傾盆的大雨彷佛永遠不會停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