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她到臥室拿他的髒衣服,無意問在他掉出的皮夾里看到了一張舊照片。照片上是個神采奕奕的女孩,短發,穿著運動裝,背靠著大樹站立著。
她直覺的認為,照片上的女人一定是艾芬,她不只一次在楊大哥和麗娟姐的口中听過這個名字。麗娟姐曾說過,艾芬是李斯的女朋友,跟楊大哥是同事也是警察,幾年前在一次緝毒任務中不幸殉職。
看到自己心愛男人的皮夾里裝著另一個女人的照片,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那一瞬間的酸澀心情無法用言語形容,無論那個女人是否還活在世上。
此時,李斯恰好走進來。
「我……我不是有意看到的。」寧雨听到了自己用微弱、顫動的聲音說。
李斯的神情有一瞬間僵住,隨即又恢復笑容。「以後我會跟妳解釋。」
寧雨只是點了下頭,便急忙抱著衣服跑出去,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
知道他曾經愛過一個女人是一回事,但他心中至今還對那女人念念不忘,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愛他,她無法接受,所以心痛。她愛他,她又必須接受,心更痛。她在等他的解釋,他說他會解釋,那麼--她等。
李斯本想等一切事情了結再跟她說,但見寧雨這些天郁郁寡歡、神情落寞,每每看到他都欲言又止,讓他終于心軟的放棄原則,決定對她說出真相。
若非遇到寧雨,或許他一生都不會曉得自己竟然會再次動情。
或許事情結束時,他會去浪跡天涯,而現在出現了令他心痛、心憐的寧雨。他在戚念上蒼賜予的同時,也會加倍珍惜這段情緣。
錯過一次,他不想再錯過第二次。
因此在一個假日的午後,他擁著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平靜的說道︰「艾芬曾是我的女朋友,我們的感情是小時候一點一點累積的……」
寧雨由他懷中抬起頭,有些愕然也有些歡愉,他終于肯對她坦誠心事了。
李斯笑著吻她一下,驚喜她哀愁多日的眼眸終于顯現出另一種風情。「這個故事很長也很悶,妳要不要听?」
「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想听。」寧雨高興的說。
李斯心中十分感動,于是決定說出他所有的一切,包括他從不向人提起的童年。
「母親去世時,九歲的我被外婆收養,兩年後外婆也走了,我住到舅舅家。最初他們對我還好,起碼不會讓我餓著。誰知我跟表哥不合,見面就瞪眼,話不投機就開打。表哥比我大三歲,個子比我高,受傷的總是我。舅舅一家人從來不過問,我忿忿不平,可畢竟是寄人籬下,有什麼苦也只有咬牙往肚里吞。」
「那你父親呢?他有撫養你的責任呀!」寧雨憂慮的說。
李斯冷哼,「他早把我們忘得一乾二淨,母親死時,我外婆找過他,但沒尋到。」他挑下眉,有些不以為然,也有些自嘲。
「我就是在這時認識了艾芬,她與表哥是同班同學,就住在舅舅家隔壁,每次表哥欺負我,她只要看到就一定會替我出頭。她也是孤兒,三歲的時候跟父母出去旅行,途中發生車禍,只有她活了下來,被疼愛她的女乃女乃收養,境遇要比我好得多,可能是同病相憐,我們雖然差三歲卻很談得來。又過了兩年,我的個子長高了,力氣也大了。漸漸的受傷的變成是表哥。不過,還是沒得到什麼好處,每次表哥一受傷,我也免不了被舅媽毒打一頓,嚴重的時候還會被轟出家門。
他們罵我是雜種,白吃白喝又白住,我恨他們,也開始自暴自棄,性情變得叛逆,開始逃學、打架、斗毆,沒人喜歡我,也沒有願意接近我,只有艾芬一如既往,毫不吝嗇的對我付出關愛。那時,她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們的感情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寧雨靜靜的聆听著,彷佛看到了一個渾身是傷的倔強男孩,因得不到愛而變得噴世嫉俗。李斯所講述的童年是她不曾接觸也無法想象的。她自小衣食無憂,家人又對她寵愛有加,讓她生活得像個公主。
所以此刻她只覺得心口痛,為他過往不快樂的生活。她很感激那個叫艾芬的女人,在他最需要別人關心的時候留在他身邊。不自覺的,她抓緊李斯的手臂。
李斯察覺後低頭看她一眼,寧雨回以微笑,他亦了然她敏感的心思,又笑著吻她一下。
「有一次,表哥被我打傷了頭,舅媽-氣之下再也不肯收留我了。我也不在乎,干脆就在社會上混,加上我個頭大、身體強壯,又拉幫結伙的,倒也沒受什麼欺負。艾芬知道後,又把我拉回學校。那時,她是唯一對我好的人,也是唯一能說動我的人,我勉勉強強的讀完了高中,大學沒考上,學歷太低找不到工作,因為脾氣壞又不願受人白眼,找到工作也做不長久。
後來,遇到了以前在一起混的哥兒們,就又回到了老路,也開始慢慢的變壞,吃喝嫖賭、吸毒、打架滋事,跟學生時期已經完全不同了。想退出,但更想揚名立萬,更想變得有錢有勢,當時自己什麼技能也沒有,而混幫派是最快的方式。」
他聲音頓了一下,突然對寧雨說道︰「現在妳知道了我糟糕透頂的過去,有沒有後悔愛上我呢?」
寧雨听到他玩世不恭的語氣,以為他又不正經的開玩笑,誰知抬頭映入眼簾的卻足一雙充滿溫情誠摯的眼楮--他是認真的。
于是,她也認真的回答︰「我後悔沒能早些遇到你,後悔我晚生了八年,後晦我們不是鄰居,更後悔十年前沒能及時找到你。」
「只怕那時妳看到我就會逃跑。」李斯笑著說。
「我不會。」她忽然激動的說,其實她最後悔的是當年給他關愛的是艾芬而非自己。
李靳笑著輕捏她的鼻頭,把她攬進懷里繼續說︰「正當我覺得混得不錯的時候,艾芬卻當上了警察,我知道若再混下去遲早會被她捉,再說我那時想娶她當老婆,不說別的,身分就不配,而她也氣我學壞,不再理我。」
听到他曾經要娶別的女人,心口好酸喔!她下意識的咬住嘴唇。
「後來,我知道了她正在緝拿一個大毒梟,便自告奮勇的去充當線人。那些人調查了我的出身來歷覺得沒什麼可疑,就接納了我。在艾芬他們巧妙設計下,我出色的完成了幾次任務,得到賞識,也慢慢的接近了這個集團的核心。我跟艾芬約好,破了這個案子我們就結婚。」
敝不得他不顧危險的去做臥底,原來是為了她。
「就在這個時候,離開多年的父親出現了,我恨他拋棄我,但也好奇是什麼力量讓他變得冷酷絕情,十多年來對我們母子不聞不問。他把我帶到美國,我終于見識到了什麼叫真正的有錢有勢,什麼是上流社會。豪華的莊園別墅,奢侈的擺設,私人狩獵場,盛大的宴會、香檳、美女,我被迷惑了,真的被吸引了。
案親說,只要離開艾芬並跟他所挑選的女人結婚,那麼所有的一切就都是我的,而我竟鬼迷心竅的答應了。因為這對一個小時候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生活的人來說誘惑實在太大了!
後來,我才逐漸了解,父親之所以會來找我,並非為了什麼骨肉親情,只是怕自己的權勢被妻子家族那邊的人奪去,于是想利用聯姻來鞏固自己的地位財富,只可惜那個金發碧眼的短命女人只給他生了一個女兒,十八歲時已經被他嫁出去了,剩下的只有我。我了解他的自私薄情,同樣也意識到了他正在把我塑造成另一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