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當上一個大企業社長,真一郎也不會是一個草包,但即使明知道她是在敲詐他,他還是乖乖掏出腰包雙倍奉上。就算只有一分鐘,他也想多看有著美和瞳眸的她幾眼。
塞好錢,恩子不是很有誠意地道謝。從他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一直死盯著她的眼楮看,她當然能猜出他毫無道理地對她好的原因。心中即使有怨,也已經讓目黑池的疼愛抹去,但她和眼前的這個人最多也只能是陌生人。不是她冷血不念親情,而是十幾年來,她就從未當自己是一個有父親的人過。她在保育院長大的,理所當然地她早把自己當成是孤兒了。
「社長,不要再死盯著我看了,很沒禮貌的。」不待真一郎有反應,恩子說完就走了,希望是最後一次了,她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的接觸。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就讓上一代的悲劇隨著母親的離開而永遠沉睡吧。母親自己都不計較了,她又能計較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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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小窩,恩子無力地把身子投進大得驚人的床上。又是四月天了,難怪窗外的櫻花爭先恐後地開了個過癟,不過看了十幾年,真的有些厭倦了。今年的三月,在那個值得他們紀念的日于里,他和她都沒有提出要到嵐山的櫻花林中悼念,那天,他們在這間完全屬于他們的小鮑寓里緊緊依僵在一起,沒有誰舍得離開誰,沒有誰想開口說一句話。
櫻花謝了又開、開了又謝,那麼快就一年了,為何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呢?在目黑池的身上,她真切地體會到她五歲後所失去的快樂。今天原是一個新生命的誕生,可隨著她的誕生,所滋生的煩惱也隨之而來了。是該面對現實了,再拖下去她真的怕她會走上母親的後路,她不要上一代的悲劇在她身上重演,她不認為自己適合做悲情女主角。
翻開桌于上的世界地圖,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劃著中國的版圖部分。日本在四月天只有櫻花開了個放肆,中國就不同了,在這個時候已經是百花齊放、爭妍斗麗。母親的故鄉呵!她突然好想到那去看看。
打開存折,六位數的存款雖不算多,但也足夠她到中國去重新開始了。以她的中文程度和技能,要找份能養活自己的工作應該不會很難,去吧!去吧!
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終歸是要還給人家的,趁債主還不知道的時候償還起碼可以省下一筆利息,否則利息就不好算嘍!
那愛弓呢?就這樣丟下她不管嗎?看和彥剛剛的失望樣,他們想大團圓可不容易啊,她真的不管他們了嗎?但她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能管誰?
可是……可是……不要再婆婆媽媽了好不好,要走不走一句話!走……不走……走……不走……
「啊!」恩子倒在床上大喊。該死的,有這麼難決定嗎?她變得猶豫不決、無能膽小了,她討厭這樣的自己,非常非常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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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太早窗外的鳥還沒開始它的每日一唱,恩子家的門鈴已經「叮咚叮咚」地在響個不停了。
這麼早會是誰呢?目黑池今天早上有一個例會要開,和彥為了照顧愛弓,到醫院去了,還有誰會找來她呢?一夜難眠的恩子慢吞吞地向門口移動,突然一股不祥的預感涌起,她有些退卻地干瞪著木雕大門。
懊來的還是要來,閉上眼做了一個深呼吸,恩子毅然地把門打開。
門外站了一對年約五十、一身貴氣的男女,男的身材魁梧西裝筆挺,站得挺直,但卻手執拐杖,滿身的霸氣、戾氣掩也掩不住;女的嬌小玲瓏、珠光寶氣,只用眼球以外的眼白看人,身子小氣勢大,恩子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見到她的的盛況,她就是千葉美稀,也就是千葉美悅的母親、她的嫡親姨媽。
「你就是日下部恩子。」男人首先開口,在恩子打量他的同時他也打量她。哼!阿池的眼光何時變得如此饑不擇食,這女人生得丑、身材差,沒禮貌又不機靈,見到他不叫人,更不會請他們進去,這種女人就算是玩玩都怕髒了自己。
「我是。」早晨的嗓子還沒開,沙啞的聲音是目黑池平時的最愛,今天卻拿了來招待他父親。恩子略略清了下嗓門,「請問您是?」
「我是誰與你無關,你只要告訴我,你要多少才肯離開目黑池。」男人威嚴地截斷她的疑問,而他身旁的女人從頭到尾都在作壁上觀,討人厭的三角眼一直用著看蜂螂的眼神睨著恩子。恩子心中暗笑,她先是甜甜地朝他們一笑,在他們不明所以的時候突然大喊︰「有蟑螂!」
霎時,驚天動地的尖叫從高貴的美稀口中蹦出,「哪里,蟑螂在哪里!」只見她攀扶著男人踩地跳腳,而男人臉上來不及發作的表情說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男人瞥見恩子嘴角掩不住的笑意,他怒不可遏地以拐杖頓地,「該死的!你竟敢耍我!」
「豈敢!平民小窩,蟑螂、老鼠處處可見,只是那些小動物身形小動作快,逃離的速度也快,只是想不到你們會這麼怕它們,抱歉!」
「你!」分明是故意的。美稀氣得要死,卻又不願自貶身份和她說話,化妝細致的臉龐硬生生地被自己逼成了豬肝色。真可憐!
「咦!原來你會說話呀!我剛才還以為你是啞巴呢!」恩子故作天真地歪頭問著。她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她,當年如果不是她火上加油,母親就不會被逼至瘋狂。
按住快要氣瘋的美稀,男人意味深長地盯著恩子,「別再耍嘴皮子,說!你要多少。」
「先生!你大概就是目黑池的父親吧。」恩子禮貌地問他。
「多少?」
「你相信‘真愛’嗎?」再接再厲。
「多少?」果然見過大風浪的老人家就是不同,說什麼都不為所動。
「真愛是無價的,貧瘠如你……」恩子以眼角掃視在場的兩人,「你們還沒有那個資格跟我談價錢,因為你們沒那個籌碼。」
男人手中的拐杖再次頓地,「天下還沒有我目黑智也買不到的東西,更何況你這個廉價的女人。」天殺的女人,竟然要他老人家在門口廢話這麼久。
丙然是目黑池的爸爸!在這種人的教導下,目黑池的童年可想而知,難怪初次見他時他是那麼的冷傲,難怪長久以來他的眼中總有揮之不去的陰郁,難怪他每次提起他爸爸時,總是那樣的憤怒、不屑。恩子心疼地嘆息,這樣的父親在他的童年時,一定為他帶來了不少的恥辱。
「夠了!」隱忍許久的美稀一把推開一直擋在門口的恩子,她走進屋里不屑地打量著周圍,繼續用看蟑螂的眼神看著她,「這是阿池買的房子吧!他是阿池的父親,而我是阿池未來的丈母娘,現在我們要把房子收回來,請你立刻抱著所謂的‘真愛’給我滾出這間房子吧!」
哼!恩子心中冷哼,她以為現在的自己還會乖乖地等著挨打嗎?「對不起,我想你有一點誤會了。這是目黑池買的房子沒錯,但早在半年前他就把它轉到我名下了,所以——請你馬上離開我的房子。」她信步走到電話前,做勢要拿起電話,「否則我會報警處理,明天,各大報章就會報道出兩富豪為逼貧家女、私闖民宅的消息,我猜……」她優哉游哉地欣賞著他們臉上的變化,「你們一定不樂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