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黑池驚嘆地看著她。如果在這之前他還懷疑她是一個貪慕虛榮的女孩,此刻他將為他的懷疑而慚愧。就像她說過的,如果他沒有把她放在同等地位上,那他也沒資格做她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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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門,恩子才想起她又忘了打電話告訴愛弓她到外面用餐了,回去又得听她嘮叨了。真是的,每次見到目黑池,她的腦子就不太管用,眼中心中就只有他一個,別的什麼都不記得了。枉費她剛剛還說什麼偶爾動動腦子呢!他要是再多找她幾回她看她的腦子就要停擺了。不過想到他們以後要是能常常那樣見面,恩子又甜甜地笑了。
「你終于回來了。」恩子的手才踫到門把,門已經「刷」地開了,愛弓一臉緊張地跑了出來,「我等你整晚了,你又跟目黑先生出去了是嗎?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像他那樣的有錢人是不會真心看上你的,報紙上都是這樣寫的啊。他們都是以朋友為借口,再一步步蠶食你們的身體,恩子,你剛到東京識人不深,听我的準沒錯的。」
「不是告訴過你沒認清真相前別隨便說別人壞話的嗎?還有,你要發表長篇大論前能不能先進屋再說。」推開門神似的愛弓,恩子事先走進屋里,躺到舒服的沙發上去。
「恩子!」愛弓听話地關上門也追了上去。今晚無論如何她都要阻止恩子的泥足深陷,她實在不能看著朋友越踏越深而見死不救啊!而目前,她能想到的惟一方法就是——給恩子找一份工作以分散恩子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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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愛弓的福,恩子找到了一份家教的工作。薪金還可以,教的是小學一年級,主要不是補課而是陪讀,她還能應付自如。生活費總算是有了,剩下的房租,隨便找個工作搞定就是。
一星期兩天的家教,還剩五天可以工作。恩子在房里隨便地翻動著報紙的求職版。大好的星期天愛弓一早約了朋友踏青去了。難得清靜,她悠閑地把家里打掃了一番,然後找起工作來。
「天啊!連請個助理也要大學畢業,這公司要求也太那個了吧。」整個人趴在桌子上,恩子用筆勾出合意的職位,偶爾發出一兩聲的驚呼。要是給愛弓看到她現在的模樣,準以為自己是眼花看錯了。想到這,恩子嗤笑,她不是故意在愛弓面前裝冷淡的,誰叫她一天到晚嘰嘰喳喳地叫,煩久了,只好干脆來個不理,看她的獨角戲能撐多久。
從小在保育院長大的她看多了人性真實的一面,被一個接一個偽善人士欺騙後,她很早就學會了人要保護自己的道理;也學會了將臉上多余的表情一一隱藏。不是真心的關愛,她寧願不要。所以也只有在目黑池面前,她才能夠真正地放松自己、表現真我。
她回想起目黑池對她的溫柔寵溺,如果他們不只是朋友那該多好。她想了一輩子,不就是想有個人在旁陪伴著、共同分享生活甘苦罷了,那樣的寵愛讓她甚至想從美悅手中把他奪過來,可惜的是她答應了媽媽決不涉入千葉家。與他成了朋友已是不妥,當他與美悅結婚後他們就是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衡線,到時候,他們甚至連朋友都不能做。
唉!恩子深深一嘆,她從不敢忘了他那尊貴的身份。「當世」的總裁又怎會看上像她這種要姿色沒姿色、要身材沒身材的小女孩呢。他們也才吃過幾頓飯,她就開始痴心妄想了嗎?
她嘲弄地揚唇苦笑,一直以為只要持續地一個人生活總會有習慣孤獨的一天,寂寞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沖淡,結果她還是錯了。她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二十歲不到的花樣少女,她渴望親情、渴望友情、渴望愛情……但她依然是那個擁抱著不曾改變的寂寞靈魂的人。如果不曾受到安慰,她或許還能安于現狀,可是……
恩子猛然剎住自己的游思。她敲敲自己的腦袋,怎麼越想越覺得她近來的癥狀有點像思春,而思春好听一點的學名就是人家常說的——相思病。
不會吧!相思?不,就算是也應該是單相思才對。目黑池一直對她強調他們是朋友,慘了,愛上一個把她當朋友的人是女人最大的悲哀,看來愛弓的說法是值得考慮了。趁著泥足未深,還是及早抽身得好。
不想了不想了,有時間的話,多找幾份工作吧。再怎麼樣,她還是一個家無恆產的窮人,窮人的日子不好過哦,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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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命運的安排,左挑右選後,恩子竟然來到了「東田商社」屬下的分公司,兼了個跑腿小妹的差,甚至在上班的第一天看到了多年不見的父親——「東田商社」的社長千葉真一郎。
和想象中的社長不同,真一郎雖然年過半百,卻保養得很好,中等的身材、得體的西裝、紳士的舉止能讓不少中年女人迷昏頭吧,就是眼中的陰郁讓人產生難以親近的感覺。整體看來,他像一個詩人多過像個商人。
「發什麼呆,還不快向社長問好!」今天社長進行每月例行巡查,偏偏新來的小妹不懂事地干瞪著社長,害得課長緊張地拉她。
恩子趕緊回神,並躬身行禮。她暗斥自己太大意了,不過是個忘記她存在的父親罷了,干嗎還大驚小敝地盯著人看。
真一郎先是不在意地點點頭,但在看到恩子的剎那,他的心頭一震,忘記了他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幾乎是沖到恩子面前的,「你……」太像了,她的眼楮簡直就是美和的翻版,他激動得難以自已地抓住她縴細的手臂。
經理趕在社長做出更失態的動作前,扯了扯真一郎的衣角,猛然醒覺的真一郎尷尬地松開了雙手。他掩飾地清清喉嚨,親切地問恩子︰「對不起,你是新來的同事嗎?做得還習慣嗎,工作辛苦嗎?」一連串的問題在眾多驚訝的目光下發問。
如果他知道他臉上的笑有多勉強的話,還會繼續笑嗎?恩子討厭笑得一臉親切的人,尤其是一臉親切的中年男人.那會讓她想起小時候的那群偽善者。
恩子的沉默不語嚇壞了一旁的課長,「社長在問你話。」課長粗聲低喊,心里也在奇怪社長今天發了什麼神經,竟然無端地跑來關心一個小妹。
「沒關系沒關系。」真一郎擺手,他也正覺得奇怪自己今天怎麼了。也許是這個女孩的眼讓他想起了她,使他情不自禁地想關心一下,他有二十年沒見到她了吧,她好嗎?真一郎壓抑地閉了閉眼,別想了,想到最後,只有痛是惟一的結果。都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是沒有習慣呢?
真一郎苦笑著搖了搖頭,例行地吩咐了幾句後,忍不住再回頭看了一眼恩子,然後走了。
他一走,恩子的麻煩就開始了。同事們紛紛走過來「關心」起她,你一句我一句地問個不停。該死的,恩子暗自低咒,這個男人多年來沒好好地養她一天,才一見面就給她帶上一堆的麻煩。
「好了好了,」課長看不過去地出聲。雖然他也很好奇社長反常的原因,但問一個小妹也問不出什麼來,「該做什麼的做什麼去,別在這嚷嚷。日下部,你把這些拿去復印。」
「是的,我馬上去。」恩子熱情的模樣讓外人看了,還以為她有多愛復印呢。
課長好笑地搖頭。普通如她的女孩滿街都是,不過就是社長發神經而已,他轉頭瞪著四周沒有散去的同事,「走吧,與其在這里瞎起哄,還不如把工作好好做完早點下班,社長關心員工也不是第一次了,大驚小敝!」不是第一次是真的,早點下班就不太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