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折騰一天了,倒還不想睡,此刻正趴在窗口,探著樓下的賴宅。
她心里想著,明天去見賴徹時,一定要同他說聲抱歉。
這夜,芬淇始終沒睡好,人蜷在被窩里,不住地想起昨夜賴徹的吻、賴徹的擁抱……
她的初吻,被他輕易奪去了。
他的唇好暖,吻得她癱在他的懷里。當他的手臂結實地抱住她時,令她仿佛跌進了一個安全的巢穴;當那厚實的手掌撫觸她的肌膚時,她覺得自己被人寵愛、疼惜著。
喔——老天!她整個腦袋全是賴徹賴徹——她怎麼了?一顆心好熱好熱……
她是否太不矜持了?芬淇希望自己當時能稍稍抗拒一會兒,至少別對他如此服從。
然而那股悸動,令她失去了理智,亂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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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淇失眠了,她整夜都在揣測賴徹對她的感覺和想法。她有些緊張,既期待快點放學,又怕真正見到他。
她慣于面對冷漠的父親、刻薄的後母、無情的環境,她將自己訓練得如此獨立堅強,沒想到一個賴徹即打亂了她所有的本事和防備。
她竟不知如何面對、應付這個男人——
程芬淇異常的行為舉止全看進了好友席真眼底。
「你怪怪的——」她直言指出。「是不是有什麼事發生了?」
這一問,芬淇一驚,立刻搖頭。「沒事,你別亂猜——」
芬淇怕好友看穿她的心意。她可不要人家來追問她初吻的感覺,而席真正是那種會逼問她的人。
王席真對她回避的態度頗為不滿,她敢肯定一定有事發生。
「你說謊喔——」席真一雙亮晶晶的眼逼近芬淇面前。「是不是和那姓賴的有了什麼?」
芬淇心虛地回避雙眸。
「沒有啦——」
「可是你的臉紅了噢!」席真仍不放棄。
程芬淇耍賴地雙手一攤。「唉!反正沒有啦——」
「哼!沒有才見鬼哩!算了,反正你這人啥也不會說。我最賠本了,啥都對你報告。」
不論她如何逼問,芬淇都不想和人分享自己心底的悸動和秘密。
她習慣隱藏心事,即便是好友也一樣,這是無法更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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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程芬淇照常上賴宅打工。
在路上,她注意到鄰人對她的指指點點和竊竊私語。
肯定是後母同那些三姑六婆說了什麼難听話。她不在乎,更不屑她們。
芬淇昂頭挺胸,一派瀟灑地從她們面前走過,然後打開賴宅大門,光明磊落地進去。
穿過庭院,芬淇在前廊階梯下看見倚在門邊的賴徹。
他懶懶地端著咖啡,打量著佇立在梯下的程芬淇。他的表情沉著鎮定,看不出任何情緒。
反倒是她被他看一眼即心跳加遽。
「我來上班了,今天的草稿呢?」她回避他的凝視,一邊步上梯子,一邊喃喃往屋內走去,當她越過他身前時,他突然擋住她,並抓住她的手臂。
「今天沒有稿子要撰!」他沉聲道。
「那,我拿衣服去送洗——」
「不用了!」他簡潔道,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仿佛正在思考什麼,卻又不直接開口。
芬淇仰頭望著他,忽然間,她全明白了。
他肯定是不打算再雇用她了,芬淇的一顆心迅速沉到谷底。她勉強藏住失望和落寞的情緒,留住殘存的自尊。
「我知道了——」她了解地點點頭。不能怪他,任何人遇到那種麻煩都不可能再雇用她的。她真傻呵!只管想著要拿怎樣的心情來面對他,卻忘了他有可能辭掉她。笨蛋,真是笨蛋!
芬淇欲轉身離去,但他又拉住她了。
賴徹揚眉問她。「你要去哪?」
她沒好氣地回道︰「回家——」回家哭一場。但她絕不會在他面前落淚,她不需要他可憐。
「回家?」他笑了。「回家干嗎?」
「你辭掉我了,我還賴在這里干嗎?」她忿忿地瞪著他。
「誰說要辭掉你了?」他笑著走進屋,將咖啡擱在桌上,然後拿起桌上的車鑰匙,霸道地拉了她就往門外去。
「走,我帶你去深坑玩,今天休假——」
是一時同情吧?他覺得經過昨日的不快,她真該好好開心一下。
總之,他決定帶她去好好玩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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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燒臭豆腐、清蒸臭豆腐、麻辣臭豆腐、豆腐豆腐豆腐……芬淇從不知道豆腐有這麼多種吃法,令她看得眼花撩亂。
「想吃哪一種?」賴徹問她。
她皺眉沉思一會兒,然後抬起臉問他。「哪種最好?」
「沒吃過嗎?」
「吃過正統的臭三腐!」
他笑著點了麻辣臭豆腐。
「這種我最喜歡吃——」
他們被安排坐在靠窗的位置。小鎮即將入夜,點點燈火亮起,點綴了蜿蜒的老街。
芬淇注意到賴徹今日心情不錯,她希望那是因為她的關系。
他愛她嗎?那告白是真的嗎?她情不自禁地盯著他的側臉研究,可當他轉過臉時,她立刻又別過臉,若無其事似地看著其他地方。
豆腐端上來了,他殷勤地遞上筷子。「快!快吃看看——」
賴徹認定這是人間美味、迫不及待地催著她。但見她興致勃勃地挾了一大塊,迅速塞進嘴里咬了幾下,倏地脹紅了臉、張嘴呵氣、淚盈于睫,一副痛苦萬分的模樣。
「怎麼了?怎麼了!?」
「好辣!」她用力哈氣,嘴里似有把火在燒。
沒想到她如此不禁辣。他立即拿水給她。
她喝了一大杯水,還吸吸鼻子,一張臉紅咚咚地,一副快哭了似的。
賴徹不禁有些擔心。「怎樣?沒事吧!?」
她雙眸含淚地盯著他。「好吃,真的很好吃,可是——好辣。」
他看著她,忽地笑出來。「要不要換吃‘清蒸’的?」
「不,這真的很過癮!」她吐吐舌,躍躍欲試地用筷子搓搓鍋里冒著熱氣的豆腐,想吃又害怕——
他理智地建議。「我看你還是吃別的好了——」他花錢可不是要她那樣「痛苦」。
可她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可能多吃幾口就習慣了!」說著又夾了一大塊吞進嘴里。
涕泗縱橫的事件再次重演。
他笑著幫她遞水、遞衛生紙。沒想到她連吃東西都這樣固執、這樣「勇敢」,這樣跟自己過不去!
一鍋豆腐吃下來,賴徹只是忙著看她吃得「殺氣騰騰」的可愛模樣,自己倒沒吃幾口。
待買單時,她眼眶是紅的,嘴是腫的、鼻子也紅咚咚的。可是她還一勁笑嘻嘻地嚷著。「辣呀!好吃、好吃——」
他被她哭笑不得的模樣逗得大笑不止。
「我真怕你承受不住,辣暈在店里!」
隨後,他帶她在深坑街上繞繞。
她好奇地東看西瞧。從小到大,幾年沒人帶她出來玩過,所以一切對她而言,都是新奇得不得了。
可是她走得挺慢,因為肚子里裝了一堆「辣水」。
她盯著百褶裙下隆起的肚子。「我肚子好脹——」
突然間,他將手放在她的月復上。「簡直像個孕婦——」
他這個動作,立刻令她臉紅心跳起來。
突然他說︰「完了,現在不可以立刻回家,要不,被你媽撞見了,你肯定又要去‘檢驗’了。」
「那女人的確會這樣想。」
語畢,他倆會意地相視大笑。
氣氛好極了。賴徹不知為何,看見芬淇難得開心的笑顏,竟有一種「溫馨」的感覺。
能逗這個世故的孩子露出稚氣的笑顏,賴徹覺得自己不再是那個自私霸道的無情男人了。
于是他又說︰「我們去基隆。」
「啊?」她歪著頭看他。「去哪?」